笼中之雀(107)

又想到今天跑3000米的经历，实在太深刻，可能永远都不会淡忘了。

天色暗下来，一切都被覆上一层淡淡的瑰丽色彩。植物的清新香气在空气中飘浮，偶尔一阵轻风拂过，带起草叶相互间摩擦的“沙沙”声，伴着鸟儿的几声私语。

她想到江相行给的巧克力——现在还在她兜里，想到不断喊她名字的同学们，想到一边陪跑一边骂她的吴娢华，想到后来接替其陪跑的莫薇，想到最后停在跑道上，逆着阳光等待她，最后牵着她手越过终点线，却因此而惹了一身非议的高嘉曈……

还有她口中的那个人。

正发着呆，路过某建筑拐角，耳边响起一响指。

她恍然抬头，看苏野正倚在那雪白的墙面上，两侧是初夏中郁郁葱葱的翠竹。他一只手虚抱在身前，另一只手里夹着根烟，那双没甚意味的眼很淡地、从上而下地看着她，很平静。

奚雀珂仍旧很累，也没心思多说话。环顾四周，看这里的确没什么人，她从兜里摸出那块巧克力，递给他。

“我不吃。”他说着，站直身子，要往停车的地方走。

“是江相行给我的。”

这话一出，他果然站住，目光稍稍斜过来一点。她继续说：“其他同学也都给了我巧克力，所以我觉得收下这块没什么。本想着之后吃，结果现在见到你，想了想还是给你吧。”

苏野果然呵笑一声，那张俊脸不再绷得很紧、显得很沉郁。他接过巧克力，却随手一丢，很自然地丢进一旁垃圾桶里，顺便过去灭了烟。

“你……”

“心疼啊？”他心情倒像是好起来，双手插兜里，整个人看起来也闲闲的，漫不经心说：“不然你这么给我，是想让我吃，还是把别的男人送你的巧克力宝贝似地在家里供起来，纪念一下？”

奚雀珂实在无话可说，几秒后，却笑出来。

他又停下，等了她一会儿，向她伸出手：“用不用爸爸背你，小运动员？”

奚雀珂瞅他一眼，没给他这面子，继续走。

但还没走几步，就被他拦腰抱起，整个人都腾空，吓得嚷嚷出几声，又很快因忌惮附近有人而噤声。她狠狠说：“背我可以，但你别这样啊，先把我放下来！”

落地后，再咕哝一句：“像个流氓一样。”

“对，我就是。”他很坦然，甚至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高兴，应下这句话，整理了一下校服衬衫，继而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两人的第二次冷战正式宣告结束。有那么一瞬间，奚雀珂怀疑眼前的场景究竟是不是幻觉。眼前的这个人，连带着他的醋性，连带着他的占有欲，连带着他暗藏在深处的阴冷与一点点玩世不恭，都从未如此清晰过。是一个，极其特别又深刻的存在。

但他不高兴时的那份疏远与带来的煎熬，也是如此记忆犹新。

喜欢吗？

喜欢啊。

陷进去了吗？

好像是。

有意无意之中，她在他面前早就不那么洒脱了。除了依赖，竟还有撒娇和软弱，还有对他回应的期待，像只可怜巴巴、终于被完全驯化了的小猫。

如果他自始至终都淡漠也好。而他好像也越要越多，让她心里的那份阴影不断滋长，整个人也愈发纠结。

“想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她嘟嘟囔囔地答，“累。”

“肚子疼不疼？”

“不疼了。”她说，“前几圈的时候都不疼，只是很酸。最后100米的时候开始疼，但也不是因为例假，好像是因为灌了几口水，突然岔气了……对了，高嘉曈拉了我一把，把我带到终点去了，你知道么？”

说到这儿，他果然笑了。

“你跟她说的吗？”

“我哪是那个意思？”

奚雀珂于是也笑了。

忽然觉得，高嘉曈在圈里的人设真不是硬凹的，她本来就是这么古灵精怪，且有个性的一女孩。

“那……”她抿了抿唇，“你有没有看我跑步？”

“你猜呢？”

“嘁。”她顿时觉得很没趣，声音低落了些，“没看也无所谓，反正我跑的样子应该挺丑的。当时没注意，应该有不少人拍了照片……唉。”

“还没出道，就有偶像包袱了。”他说一句，声音也低下去些，很肯定：“不丑，挺好看的。”

“怎样都好看。”

就在她心脏有一瞬间停滞时，他说：“反正我什么样子都见过。”

“……”

她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刚好到停车位了，他把她放下来。运动会已然结束，接下来是劳动节假期，整个学校都散空。尤其是这栋楼的教师们，早就提前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