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之雀(27)
见她醒来,他站定在洗浴间门口看着她,神情意味不明,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奚雀珂于是强作镇定地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双手抚上他双臂,仰头与他对视。看起来就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状态,迷离又无辜,带着点疑惑。配上那张美如妖孽的脸,简直没有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只是愣了一瞬,敖子桐就笑弯了眼。
他站得随意了些,伸手要去摸奚雀珂的脸。
在如此放松的状态下,奚雀珂却一膝盖顶上来,直中他要害。
她用劲很大,以至于剧烈的疼痛瞬间侵袭敖子桐全身,使得他直接跪倒在地上,哀叫不迭。
奚雀珂收回无辜的表情,暗松一口气,但心脏还在紧张地怦怦跳着。她随手拉过旁边一把椅子,砸到他身上去,听他哀嚎的声音更高一度。
确认这个人渣真的一时半会起不来了,她打开卧室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听他大声的咒骂在身后渐渐消失不见。
敖子桐家空无一人,可能都被他提前支走了,毕竟带被迷晕的女人回来不是件小事。
尽管对这座极尽奢华的别墅完全不熟悉,奚雀珂还是找到了出口。
好不容易走到公馆某个大门处,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却忽然下起暴雨来。
天幕阴郁又暗沉,大滴大滴的水珠就那样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化为周围大片大片“哗哗”的声响。
孤独啊,又寂寥。
只有雨声和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瞬间被浇成个落汤鸡,但也更加清醒。奚雀珂捋开面颊两边的长发,忽然好想就这么抱着自己、在原地蹲下,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里放声大哭一场。
在梦寐以求的学习环境里格格不入,努力走了这么久的路却是条死路。或许可以忍耐前者,放弃后者,认认真真地考一所学校、找个好工作,谋求一个稳定的生计,可是甘心吗?
她有追求,她就是想越走越高,就是想进演艺圈一炮而红。她永远不想屈服给安宣这样虚伪的两面派和敖子桐这样的败类。所有人越是骂她、厌恶她、恨不得一脚把她给踩到死、看轻她、想玩弄她,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要从中挣脱出去。
可是为什么这么无力?
就像这突如其来又铺天盖地的暴雨,就这么从天穹倾轧而下。
在雨里慢慢步行,像一具行尸走肉,忽然看见一群人迎面而来。
抹去眼边的雨水,奚雀珂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大雨不断冲刷中的世界是一片深黑,所有光影都被拉扯得十分朦胧和遥远,路上根本没什么行人。
只有那群人,没有打伞,一个个罩着卫衣或外套上的帽子,面庞被笼了层阴影,吊儿郎当地向她靠近过来。
为首那人与她隔了几米时,揉着手腕冲她挑衅道——“喂,和敖子桐打完炮了?还有力气没?”
是个嗓子发哑的男生,一看就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他身后那些人的来头也就不言而喻。
奚雀珂已经懒得问什么了。
她浑身都无力,耷拉着眼皮,默默地注视着这群人。
突然一瞬间,她感觉,今天就算被打死在这也无所谓了。已经离开紫昙山公馆,连保安都不会在意她死活。
一向自以为坚强、无所畏惧,不屈不挠地走到了今天的她,在遭遇接二连三、使得她忍不住去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要弄死她的事情后,终于在第一次萌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喂,说话呀?哑巴?”一群人明显不耐烦了,步步逼近。
与此同时,刺眼的亮光从他们身后射来,穿破雨雾,渐趋明亮。
听见一声被拉扯得很长的惨叫,一群人才回头,看见他们走在最后面的那位兄弟被撞得匍匐在地。
抬头刚要骂,看见那辆停下来的车,一双双眼睛又定定地出了神。
“哥,住这公馆里的人最好都不要惹。”奚雀珂听见一个人对他们老大这样说。
“我去你妈的!”——却被一把甩开。
话落,一声低鸣,车再次启动。倒在地上的那人才刚爬起,立即不顾伤势地往前逃,踉踉跄跄,幸好身边人还不忘扶他几把。
听他一边倒抽凉气,一边哀叫,在四面八方的“哗哗”雨声里显得格外凄厉:“操他妈的,我要废了——”
那前一秒还在发狠的老大也不得不开溜,经过奚雀珂身边时恶狠狠丢下一句——“死婊.子,算你走运!”
骂声渐渐消失在雨中。
奚雀珂一直没什么神情,雨珠不间歇地从她睫毛上一滴滴往下落。浑身也湿透了,发冷。
与此同时,车停在她身侧。
目光收回,是那辆黑车。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驾驶室车窗,看着它缓缓降下,露出苏野那张精致又清傲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