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74)
可仵作验尸,常常是开膛破肚,看尽全身。
她不忍心妹妹遭这份罪。
生在煊赫之家,生前死后都不能唐突,她们张家的贵女,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得体面。否则便是置家族脸面于不顾。
而家族,是她们要守护的最重要的东西。
启祥宫的皇后,承庆殿的崔贵妃,包括她,哪个不是为了家族体面和荣耀而守在这后宫。
“臣妾......”她无话可说。
张德妃闭上了眼,心中悔恨不已。
一半是自责,一半是恨。
“二妹生前便为了王妃的位置受尽苦楚,处处遭人奚落,她死后,臣妾要给她体面。”
她不得不妥协。
容璟却是暗自思忖,好在兰音找的毒较为罕见,寻常御医仵作根本诊断不出来,必须要开膛破肚顺势查验才能得出何种毒药,偏偏平王妃身份贵重,张家又都是爱颜面的,张德妃定然不会同意验尸,是以无论怎么查,都只能查出王妃是暴毙,而非被毒害而死。
只是......旁人想不到的,皇后未必想不到。
从前皇后跟随在他身边,南征北战,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那些经验可不是什么耍把式的玩意。
论心思,皇后只会比他更精细。
容璟状似无意地瞧了一眼皇后。
“德妃先起来吧,虽说这暑热天气,地上倒是不凉,可本宫也不忍心瞧你一直这么跪着,久跪终归伤身。”皇后说完便差秋蕊去将德妃扶起。
德妃跪了好一阵,早已是腰酸腿麻了,因此秋蕊扶她时,德妃险些没站起来,眼瞅着就要摔倒在地,秋蕊挡住了她。
前些日子长跪于承庆殿,却终究没跪出什么名堂来,这会子又来了启祥宫闹。
皇帝皇后虽没说什么,可这会子回过神来,德妃心中总是毛毛的打鼓。
“还请陛下娘娘赦免臣妾唐突之罪。”她说着又要跪下。
皇后使了个眼色,秋蕊立刻上前:“德妃娘娘何苦。”
“说什么唐突不唐突的,此事发生在禁宫中,那么不管平王妃是暴毙还是有人蓄意加害,本宫”都应当一查到底,如此才不至于让宗室寒心。”
“况且平王妃与本宫交好,本宫也很是可惜......这样一个妙人儿,正是青春好光景,就这么去了,着实叫人难以置信......”
说到这儿,皇后也抹了抹眼泪。
德妃的哭意又上来了,掏出帕子便又开始抹起眼泪来了。
平王晒了一下午的日头,此刻也是昏昏沉沉的,根本不晓得德妃与皇后说了些什么。
容璟挑了挑眉。
“陛下,奴才有事禀告。”有人在殿外道。
“何事?”容璟揉了揉眉心。
那奴才颤着嗓音,似乎极为恐惧,连话都说不完整一句:“贵妃她......贵妃她......陛下恕罪!”
容璟有些不耐烦:“贵妃怎么了,倒是说啊。”
此间事情搅扰得不胜其烦,那小奴才又是一句话磕磕绊绊说不清楚,平白叫人着急上火。
四喜训斥道:“陛下叫你说就说,这是在顾忌什么呢?”
崔贵妃身体康健,只不过有些小毛病,能出什么大事?
那奴才“砰砰砰”连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带着哭腔道:“崔贵妃小产了!”
“你说什么?”倒是皇后率先开口。
平王仍是一幅恹恹的样子,皇后眉头紧皱,素手握着身前的凤座扶手。
容璟失魂落魄,恍若晴天霹雳,良久才回味过来,转头问那小太监:“你说.......贵妃小产了?”
“可是怎么会呢?”
兰音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药么,怎会小产呢?
那日中秋夜宴......会不会......伤了她?
第37章 流产
皇后瞧了一眼身旁的秋蕊, 只见她悄悄摇了摇头,皇后稍稍松了口气,扣在凤座上的手指松了松, 原先撑得直挺的背脊往后倒了倒。
德妃也顾不着哭了,外头忽闪过一道闪电, 紧跟着是雷声劈下,下首的两人皆冷不丁得给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平王瘫倒在地, 只觉今日来的真不是时候。
德妃用帕子拭了拭眼泪,又断断续续地哭起来,只是间或抬头瞧一眼容璟的神色。
陛下宠爱贵妃, 世人皆知。
贵妃身子弱,这一胎乃是意料之外,可素日里并未见着贵妃显怀, 是以孕期应是不长, 最多不过三个月, 这时节的孩子最不易保住。
若是处理不当,兴许日后连受孕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容璟斥了德妃一句:“还哭什么, 要哭回你宫里哭去。”而后又与皇后道:“叫这后宫中的人皆不许去承庆殿。”
便迈着步子走了。
四喜急匆匆地追上去, 走前回首与皇后对了一眼, 默默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