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难逾(23)+番外
汉尼拨偶尔会端上两杯咖啡,看着我无聊的行为,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总是也得意地宣告我的胜利。
他会哑声低笑好一阵的,然后夸我:“Wonderful!”,或者有时候皱眉笑道:“Aha, you cunning little devil!”
当然,我也不是总是跟虞渊呆在一起,他需要人远远看着,但是并不是寸步不离地粘着他——那只会让他愈发抗拒与人相处。所以,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和这位优雅的法国男人待在一起。
其实并不难看出来,汉尼拨并不宽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拮据。
可是啊,艺术家,都是宁愿饿死不愿受嗟来之食的人物啊,我也只能变着花儿的挑剔,好有借口自费去大采购,然后大家一起吃、一起用。不知道汉尼拨看出来多少,但是起码我曲线救国成功就行。
有了虞渊的日子顷刻变得明媚,我已然很久没有觉得这个世界这么令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了。可能是因为钱多了这个人往往特别幸运吧,总之,好事总是接踵而至。
现在,虞渊甚至能和我短短的接触一会儿,不抓狂,也不抗拒。只是没有过多的反应就对了。
“小渊。”
他背对着我,蹲在地上,手里拽着一根画笔。
我轻轻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希望他能够尽快适应我们之间的肢体接触,毕竟我们还要共度余生。
他出乎我意料地没有瑟缩,只是顺从地一动不动。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我笑着问他,另一只手指了指这一整间屋子的画作。
他并没有理我,仍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没回头,只是侧过了一点,浓密的睫毛忽闪了又忽闪,良久之后,微微点头。
我掀开遮挡着那副最大的画作的画布,然后我所看到的图画完全震慑了我。犹如一柄利刃,控诉着我过往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多么可笑而残忍。
黑色的瞳孔挂着血与泪,蛆虫蚊蝇都出入其中,扭曲粘腻的感觉让我一阵恶寒。然后,我的视线,需要穿过那只眼睛之中所有的光影与苦痛,最后看到——那尽头是我。
那是我轻轻的、淡淡的背影,好似一碰就会散掉。
虞渊察觉到,就突然跳了起来,跑过来使劲把我推开,又盖上那巨大的画布,最后把它拖走,藏在杂乱画室的一角。
我看着他恼怒的动作,怎么也解不开我皱成一团的心脏。在他的内心,是否觉得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呢?是不是觉得我知道了也不会为之所动呢?
你有没有过虞渊那样的感受?
你全身心的爱一个人,为此一忍再忍,百般纵容。你所拥有的耐心与包容,都尽可能地留给了他,即使那个人对你再三伤害,你也仍旧可以一忘前尘,再度真心相付。
但是那个人却不为所动,他固执地认为,你不过是他的附庸而已。他依旧纸醉金迷,只是偶尔无聊了寂寞了才会想起你,才会需要你。
——我就是那样一个傻逼。
他生来就是市井之中的平凡的小男孩,但是却承受着顶端的抨击与恶意。很少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很少有人能够了解他,可是他选择好好地活了下来、完完整整地活下来,尽管他的人生已经支离破碎。
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我真的很感谢,他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选择等着我。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选择等着我。哪怕这结果是不确定的,哪怕他不知道我会不会来。
我回头看他,他还是那样,瑟缩成一团,还是那个笨拙、但是又让我心疼万分的姿势。我想抱他,也想说给他我爱他,但是事实是,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只会把他吓跑。所以我要忍,忍到他可以坦然接受我。忍到他再度爱上我。
作为一个俗人,我现在拥有的最多的,就是时间与对他的爱,无休止的、无有极限的爱。
我可以等,等到下一个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等到他的心门再对我打开,我一定不会再把他一个人留给风暴。我终于学会如何留恋世间,我终于学会如何才是真的爱他。
应该明白的,他的爱是我人生的主旋律,而不是一份可有可无的背景音乐。
应该早些明白的。可是有生之年明白,却也不算太迟。
犹豫推辞再三,最后,汉尼拨还是决定让我带他走。
“南先生,我想有些东西你必须要知道的。”
汉尼拨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也自信地、耐心地听着他说下去,此刻只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这一定是个重要的原因。
“他并不是有意拒绝你,你明白吗?因为一些原因,现在他患有自闭症。可是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也没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