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难逾(25)+番外
尽管我百般体贴周到,可是却不能补给他我心里半分愧疚。
当年,他走了,我吃饭睡觉都会想起他,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但是,距离那时候他离开,已经四年了,如果再想不明白这点破事,也干脆不要继续我这白痴生涯了。
虞渊是为人软糯,但是不代表他懦弱。
他虽谦卑,但是自爱,他虽拮据,但是干净。他需要真的与他平起平坐的爱人,不是仗着他的喜欢就凌驾其之上的霸主。如果一个人爱别人,虽不能求别人也同自己这般热切,但是至少不该失了尊严。
对于其他人来说,虞渊是一位闪闪发光、遥不可及的偶像,可能也是一位孤傲凛然的落魄画家,也可能只是素不相识的路人而已。
但是对于我,我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的爱人,我应该全心全意爱他,尊重他、陪伴他、对他温柔以待,包容他的不完美,也允许他疲劳和怠惰,这就够了。
我应该做他的大地,而不是他头顶上那片天。
他总是这样,拿着画笔沉思,偶尔画上两笔,日复一日不疾不徐地画着,侧脸沐浴在阳光之下,宛如画中人。
“小渊,吃饭啦。”
我蹲下身子,给他端来一碗面。
虞渊还不至于不能自理,而且本身又是个乖孩子,只是语言交流障碍且抗拒肢体接触,并且十分严重。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人碰他,可是没关系,我远远地看着就好了啊。
听到我说话,便放下笔,拿起筷子,耐心地一根根吮着面条。
我抱膝坐在一旁,看他乖巧吃饭的样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受。以我的做饭水平,目前只有面条煮的还有个人样子,至于其它的……还不如不吃。
倒不是说不能出去吃,但是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带他去下馆子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越来越觉得,能在自己的家里吃上亲手做的饭,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出于我这三十多年来惯有的自信,我觉得虞渊也喜欢在家里吃。我俩在一起吃饭简直温馨死了好吗!
我喜欢看他消瘦的脸颊鼓鼓地嚼着东西,或者吞咽时候优美的侧颜线条,再或者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拿筷子的样子。
总之他的一切我都欣赏。
有时候这样看着他,我想,要是我们突然就到老了多好,如果他的头发变成雪白雪白的,那他坐在阳光下时一定更好看,比现在还要好看。
“Silly Man.”要是我把他看烦了,他会这样突然来上一句。
我总是想出口反驳,可是看他清澈的眼睛与皱起来的小脸,我总是点点头认下了。
“Yes,my love,it’s me.”
要不是我蠢,怎么会现在才明白?
其他人啊都是地上的江河湖海,能映出月亮的倒影,但是捞起来一看,不过是水而已,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可是,真的会发光的、我真的想捞起来的,是你啊。
虽然他已经回到我身边将近一年,但是虞渊大多时候,还是一言不发,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周围没有我这个人一样。
可偶尔他会抬起头来,看着我身上洒的乱七八糟的酱料,笑一笑。
又或者,把我画在他的画纸上,然后放在我的身旁。
他的语言功能在慢慢恢复,不会只发出尖锐的叫喊或者重复单一的词汇。偶尔,他吃饭时会停下来,用贫瘠而简短的词汇说:“好。”
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对我说的时候,我的心跳简直都要停止了。
说白了,我这个人呢就是贱。
以前他对我百般顺从,对我万般包容,我却不以为然、弃之如敝屣,坚信着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换了我来付出,没想到一个字就能把我感动成这个样子。
是否他在那个遥远的星球也感动了呢?
是否他也感觉到我在这个庸俗世界里对他的呼唤了呢?
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二十六年,然后就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星球上,如今要是我喊喊他,他还愿意回来吗?
可他大部分的时间依旧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本来就喜欢画画,自从受到刺激之后,就更有一种说不清的眷恋。
我不太喜欢这一套,自然而然也看不懂他的世界。或许汉尼拔可以吧,但是毕竟虞渊已经离开了他,选择了我。
哦,是的。
从来都是他选择了我,不是我决定了他。
阿拉斯加的费尔班克斯,冬天的天气正好,一切都正好。
北冰洋湿润的寒流翻山越岭,送来晴朗而干燥的冬天,白雪堆满了费尔班克斯的高大山体、又落在高高的树枝,洒满情人的肩头,只为了与永恒相遇。
我和他躺在极光星球屋里,他抬头向上看着天空,我侧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