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流水账(4)
没过几天,我们才从其他科任老师嘴里知道舟爷身体里长了个小肿瘤。他的检测结果还没出,没人知道那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我莫名有些难受。
虽然大部分的物理时间我都是痛不欲生的,但是我记得偶尔给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会语重心长地叮嘱我用心。
我记得他试粉笔的时候,第一个词写的是“中国”,第二个词写的是“物理”。
我记得他那不离身的厚厚的一沓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给我们这些钉子户出的受力分析题。
……
我似乎是过分幸运了,这么多年,遇上的老师都至少有那么一瞬间,让我以后想成为他们那样的老师。
之后舟爷手上一直贴着胶带给我们上课。他全然没有一点身为病人的自觉,甚至还点满了嘲讽2.0版本。有时候全班明明知道自己被骂了,还是控制不住爆笑出来。
可能是我与众不同、格外积极的缘故,舟爷大发慈悲地让我坐下。我差点喜极而泣。不过我受力分析画错了,他还是照骂不误。
他就是这样相当有原则的男人。
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他改抽中华了。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就是因为烟抽得太凶才得的病。
对于抽烟,这个男人出奇地没有原则。
他觉着管他是良性还是恶性肿瘤,他要在死之前抽中华,了却遗憾。
在他生病以后,站着的人数锐减。大家出奇地乖。看似涣散的班级,往往在特殊时刻凝聚力指数式增长。
好在不过是虚惊一场,那只是个良性肿瘤。
我松了一口气。
数理化依然让我头秃。
每天还是在担心写不写得完作业。
可是,莫名有些犹豫了。
有些舍不得走了。
03谢谢
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贺祈年特别喜欢说谢谢。在这一学期里,他对我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十几句话中,至少一半都是“谢谢”。
“麦冬,今天语文作业是把这个卷子写完吗?”
他总是有些拘谨,肢体僵硬地立在我面前,声音有些生涩。他似乎在女生面前总有些腼腆。
虽说他有张正太脸,但是声音却是低沉得很。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我和鹿鸣都是语文课代表,但我坐得离他比较远。他来问我,看来是鹿鸣出去了。
我偷偷瞥了一眼鹿鸣的座位,果然是空的。
语文老师上课把作业交代清楚了的,但总会有人没注意听。我看了看他的脸,意外地没有不耐烦。
我抽出自己的卷子,指着最后一道题对他说∶“只有这题不写,其他的都要写完。”
“谢谢。”
*
“你可以跑八百米吗?她们才跑完短跑,实在……”
这是运动会的时候,他忙着招呼运动员。短跑跟长跑紧挨着,同时报了两个项目的妹子明显吃不消了。而我就报了个团体项目,悠闲地瘫在椅子上晒太阳。
看着他有些为难的样子,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好。”
我去跑就是了。
他似乎有些惊讶,看样子已经被别的女生拒绝了好几次了。但他很快就郑重地跟我说“谢谢”。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他毛茸茸的头上,把他短短的圆寸头染上温暖的金色,让人有种揉一把的冲动。
气氛作祟,我久违地有些热血沸腾。
不就是八百米吗?
我好歹也是体考满分的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其实我特别怕跑正式比赛的八百米。虽然明知道发令枪是假的,但是我还是格外害怕枪声。
更为不幸的是,那天持枪的人正好是舟爷。彼时我才领到长期站票,每天在物理的油锅里反复煎熬得金黄酥脆。舟爷拿着枪,冲着我们和蔼地笑了笑。他甚至还难得地剃了胡子,穿着比较整齐的格子衬衫。我却还是吓得两腿直颤,手不住地发抖,总想去上厕所。
九月底,已经有些凉的风扫过我短裤短袖外的皮肤,惊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十多个女生在起跑线上紧挨着排开,蓄势待发。
我只觉得再不开始自己就要被紧张死了。
“嘭!”
一看到冒烟,我就捂着耳朵蹭出去了。不知是哪个妹子,实在是过于生猛,那粗壮的大膀子猛地一摆,差点没把我给撞地上。
好在我虽然腿短但胜在灵活,拿出平时抢饭的精神劲儿,见缝插针地往前挤!
长跑开头很重要。我蹭到第四名就一直稳定地贴着第三名跑。奈何实打实地逍遥了一个暑假,体力渐渐不支起来,紧接着呼吸混乱,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
一个高挑的体育生遥遥领先,又一个女生在第三圈末尾加速超过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