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流水账(6)

“谢谢。”

他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前倾，像是浅浅地鞠了个躬。

我报以微笑。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一向不是擅长言辞的类型。

“你这次物理考了多少分？”

“给我讲下这道题嘛！”

“你看一下是不是这样做的。”

这些鹿鸣可以随便对他说出口的话，我却实在是难以开口。原本雀跃的心情转眼间变得有些沉重，我草草地拿了该拿的书便走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连说“再见”都显得有些违和。

你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对我说谢谢呢？

明明就是我故意的。

04羌城

游学是崇华的传统，一般在高一的时候举行。每一届的游学地点都不一样。

有学姐走过剑门关的猿猱道，挂在垂直山壁中人工开凿的浅缝上，身下便是万丈深渊，那叫一个惊险刺激！

也有学妹去过西安西的古遗址，把兵马俑、玉帛一一看过，回望历史书中大秦帝国的崛起与凋零。

我们这一届去的是一座高山羌城，就显得有些平淡无趣。

大巴载着我们从学校出发，驶过高速，我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跟宋清酒天南地北地聊。我一直有晕车的毛病，不停说话会让我好过许多。

到了最后，我的胃不停翻涌着，难受得几乎要吐出来。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窝在座位上，无聊地盯着窗外。

窗上凝结了一层水雾，想必是车内空调温度开得过高的缘故。我用手抹开，隐隐约约地露出一条青绿色的小溪。

小溪很浅，看得到河床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我把头靠在晃动的车窗玻璃上，额头浸得冰湿，却不大想挪开。我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玻璃上写字。

“孔庙祈福”

这是我最近在用的笔，还挺好写的。希望它能多撑几个星期，不要跟上一只笔一样很快就失宠了。

“年年年华”

这是我昨天才熬夜看完的一本小说，只是我网盘中一个G的小说中的一部。

我盯着它们看了许久。

字是竖着写的，从左到右是平齐的两列，像是幅对联。我从左看到右，懒懒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是蓦地惊住，蹭起身来，猛然挥手差点把半个车窗都抹了开来！

手上都是水，顺着手臂流到秋衣里，浸湿一小块绒，挨着暖热的皮肤，激起一阵痉挛，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转过身，蜷起身子卧在座椅上。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小眼睛又不知在训哪个打游戏的学生，那人嬉皮笑脸地求饶着，下次多半还是会犯；有人在吃薯片，包装一撕开，车厢里就充满了一股青柠味；还有人在聊天，话题无非是爱豆、番剧又或是游戏……

脑子里嗡嗡的，我很难保持清醒。

熬夜的疲惫渐渐涌上来，淹过膝盖，再漫过耳垂。我终于昏睡过去了。

*

下车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饭点了，尽管有人在车上吃了零食，这会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学校包了附近的一个馆子，十人一桌地进去吃中餐。一个大圆桌上摆了十几盘菜，汤汤水水花花绿绿的。我觉得味觉有些失灵，晕车时的呕吐感还没消失。我把小半碗饭吃完就放下了筷子，吃相难得十分文雅。

同桌的男生可饿坏了，啥形象也不顾了，直接敞开校服外套，撸起袖子大快朵颐。雪白的饭里堆了大块的肉菜，渗出的红油把他们的嘴染得红艳艳的，麻辣菜色让他们满脸通红，像是画了个彩妆，看着很是喜感。

我一点也不饿，小口小口地抿着雪碧，默默地看着斜前方那桌。隔着晃动的人影，我勉强能看到他的侧面。

他规规矩矩地穿着枣红色的校服外套，吃得很快，但却很斯文。他们那桌只有两个女生，其他男生可没他这么讲究，抢菜那叫一个激烈，就差打起来了。不一会儿他们那桌的肉菜就都空了，光留一滩红油，估计连肉渣都没剩。

他肯定没吃饱。

反观我们这桌因为女生比较多，大多数菜都没怎么动。就有男生蹭到我们这桌继续吃，女生还殷勤地把肉菜都摆到他们面前。小眼睛特地交代过，不准剩太多菜，不然回去抄化学书。

我等到最后他也没过来，也没到别桌去，就安然坐在原来的地方。他们那桌就剩他和鹿鸣，另一个女生不知去哪了。

他整个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瓶迷你雪碧，在跟鹿鸣说话。

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我看得见鹿鸣脸上明媚的笑容。她拿着手机在说话，时不时锤贺祈年一下。

鹿鸣特别喜欢锤人。她那可不是什么小女生的“小拳拳锤你胸口”。鹿鸣的拳头货真价实，拳拳都让你想吐血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