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开车,防止犯困。”
“谢谢,但是不了,”她心有余悸的摇头拒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不喝咖啡的。”
他奇怪:“为什么?”
“我对咖啡特别敏感,喝了之后神经会兴奋很久,完全睡不着觉。”
“现在还早。”
她顿了顿,“你记不记得上一次我去旅店找你,你倒了一杯sidra给我,我喝了一口。”
“然后?”
“然后那天晚上我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才睡着的。”
这么严重?在她严肃的表情中,他哑然失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咖啡,笑着说:
“好,我以后记住了。”
后半程的旅途安静许多,她坐在左侧驾驶,他坐在右侧副驾驶,两个人聊天不多,她索性打开了车载音响。
车子老旧,CD也很老旧,不知名的乐队组合,主唱声音沙哑,翻来覆去的唱着情话:
“I don。't like you,but I love you
(我不喜欢你,但是我爱你)
Seems that I。'm always thinkin。' of you
(我似乎一直都在想念你)
You。've really got a hold on me
(你真的虏获了我)
You really got a hold on me
(你真的虏获了我)......”
沿途翻越绵延起伏的安第斯山脉,植被随之一路变化,间或有肥沃的农田、绿意安然的耕地,和成群的绵羊。不同的作物植物颜色不同,远远望去,仿佛山川披上了一层百纳被,伴随着耳边的歌声,与心情一同向远方无限的延展着。
火山湖附近有一处印加原住民村子,过往的游人都在这里歇脚,村里有几家民宿,他们随便挑了一家看上去还可以的家庭旅馆,放下了背包,稍作休整,就前往火山湖。
出门时,谭孤鸿见洛景明终于换了一身轻松休闲的衣服,不禁心底好笑。
这人做派传统甚至到古板的地步,一路上何时何地都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平白老了好几岁,如今穿了运动鞋休闲衫,终于看着年轻了起来。
穿过村庄,一路上山,想要到达火山湖,要先到达山顶后再向下折返。
基洛托阿火山已沉寂了七百多年,最后一次喷发是在1280年,这里常年云雾缭绕,难以看到真容。可是今天很幸运,天空晴朗,白云蓝天,难得没有大雾。
因为地处高原山区,这里的海拔极高,登山很辛苦,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前一后,沉默的向上。
登顶之后,再下山,稍稍转了一个弯,基洛托阿火山湖就毫无预兆的撞入眼底。
群山环抱之间,一汪沉默的湖水波光粼粼,宁静如镜,在阳光下折射出深浅不一的色彩,从边缘的碧绿到中心的湛蓝,仿佛一块巨大的翡翠,又仿佛是九天倾泻下的琼浆。
古人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不亲眼所见,谁也无法想象,这世上有一种蓝色,能够美得让人心醉,让人不自觉有流泪的冲动。
两个人并肩而立,一时被大自然震撼无言,谁也没有说话。
极致的美景久久倒映视网膜上,冲击在脑海在心底,谭孤鸿一时觉得全身血液加快了流速,心脏在胸腔剧烈的跳动,右耳幻觉性的嗡鸣,身子踉跄了一下。
洛景明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高原反应?”
“不是,”她摇了摇头,高反不是这个症状。
“那...是右耳吗?”
她看向他,笑了笑:“你果然知道。”
不然他不会这一路上,有意无意,无论是走还是坐,都在她的左边,开车也是,她坐驾驶位,他就不说话了。
她的右耳是聋的。
“知道一点点,”他顿了顿,“我很抱歉。”
她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站稳了身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都过去了。”
也不是不在意,只是已经过去了啊。
三岁父母车祸去世,她自幼在外公家长大,外公是军人,舅舅也是军人,她从小耳闻目染,唯一的理想就是当兵参军。十八岁如愿考入空军飞行员学院,未来一片光明,可惜不久一场小小感冒引起的突发性耳聋,让她就这样和蓝天失之交臂。
退学之后,是漫长而痛苦的治疗,半年后勉强恢复了听力,却再也达不到飞行员标准。然后就是复读,重新高考,自暴自弃随便填了个专业,浑浑噩噩上大学。几年后听力基本恢复,恰逢校内征兵,不死心,又投身军营,所有的热血所有的希望再一次被点燃,考军校、国防生...为自己未来设想了无数个可能,可惜啊可惜,都抵不过命运捉弄。
玩命一样的高强度训练导致突耳复发,这一次她的右耳彻底失聪。
因病退伍,从此她与橄榄绿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