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念久长(18)

所以十年前,自以为自己讲着标准普通话的洛景明,遇见了从小在北京长大一口京片子的谭孤鸿,两个人几乎是鸡同鸭讲,完全沟通不良。

她也想起当年两个人见面时的细节,忍不住笑了出来。

十年前,梁老七十大寿,宴席定在了钓鱼台国宾馆,洛景明随外公回国,平生第一次来到中国,来到北京。他们本来也是该遇见的,在寿宴上,或是在长辈来往的引荐之下,总之该是个正式客套的场合。结果他们阴差阳错,因为一场乌龙相亲,私底下提前认识了。

谭孤鸿的外公廖荣光家中与梁念邦家中是世交,祖辈几代人都交情匪浅,长辈们本来想撮合的,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霍乔南堂哥霍乔东,和谭孤鸿二舅家的表姐廖冰雁,结果两个人一个人把人生地不熟的表弟扔在了那里,一个人把高中刚毕业的表妹骗了出来,最后导致谭孤鸿和洛景明两个人在约定的见面地点大眼瞪小眼。

“你不是霍乔东吧?”

“咩啊?”

“霍、乔、东?”

“唔系,你系柳冰南?”

“什么?”

“廖、冰、南?”

“当然不是啦!”

那个场景,简直是灾难。

两个人几乎每句话都要互相重复两遍,连比划带猜,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后来得知从小在美国长大的洛景明这是第一次回国,谭孤鸿秉持着地主之谊,带着他去逛北京城。至于究竟是去了故宫还是天坛,她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都去了,也许是都没去,只是在前门大栅栏转了转,因为那年北京举办重要活动,安保工作很严,他既没有身份证,也没带护照,几乎寸步难行。

十年,真的是太漫长的一段岁月了,尤其是人生十几岁到二十几岁这十年,这甚至是很多人一生全部的喜怒悲欢。她从意气风发到半途折翼,从重拾希望到彻底绝望,念了大学读了研,去了阿根廷,去了赤道几内亚,后来又来了厄瓜多尔,人生大起大落,一颗心冰浸火萃,最终归为平和。虽然有遗憾,虽然有失落,但这些痛苦和磨砺统统是她无悔的青春。

而他呢,也从当初那个乌黑双眸,磕磕绊绊讲着广普,身上忧郁得甚至有些阴郁的少年,成长为现在这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成熟男人,万千心绪尽数掩藏在那金丝边平光镜下,不用想也知道满满都是不可说。

岁月何其玄妙,命运何其无常。

身体越来越冷,洛景明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谭孤鸿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脑海中最后最后的一幕,便是漆黑长夜中,繁星满天下,赤道国度里,群山环抱间,有人背着她走在空无一人的孤独公路上,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

谭孤鸿是在一阵嘈杂声中被吵醒的,意识渐渐回笼,身子试图转动,却被腿部一阵剧痛阻止,她艰难的睁开眼,缓缓看向着四周。

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还算宽敞的白色帐篷中,躺在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上,帐篷里没有别人,帐篷外却似乎人员杂乱,吵嚷不断。

她仔细听了一会,听见“医生”、“手术”之类的词,猜测大约是医院。然后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半撑起上身,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被包扎固定妥当了。

“你醒了?”

一束阳光骤然照射进来,她眯着眼抬头看去,只见洛景明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刚刚洗漱完毕,没戴眼镜,额前发梢还微微滴水,见她起身,上前一步扶起她,拿过一旁的枕头放在她的背后:

“感觉怎么样?”

“还好。”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她喝了几口,湿润喉咙,问道:“这里是哪里?”

“昆达镇上的中心医院,厄瓜多尔东北部地区发生了7.2级地震,现在各个医院都人满为患,病房不够,不得已在空地上搭起了帐篷。放心,你的腿已经治疗过了,有轻微骨裂,医生缝了针,也打了破伤风。”

她对此一无所知,“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两夜。”

那真是有够久了,她这样失联,项目部那边一定很着急。

借着医院时有时无的微弱信号,谭孤鸿和项目部打电话报了平安,说明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安抚了一下听说地震后便一直担心她安危的王晓悦,和程浩然简短聊了几句。

回国的行程看来要暂时推后了。

她放下手机,看向坐在一旁的洛景明,不禁开口问:

“你不是回美国吗?”

“没有什么急事,况且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谭孤鸿承认他说得有理,如今外面兵荒马乱,他在这里陪着她,她很感激,只是有些话还是要挑明的。

上一篇: 许你星河万里[娱乐圈] 下一篇: 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