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洁白的窗纱轻轻扬起, 微风从窗棂上拂过，带动一缕清幽的花香，在干净整洁的房间内萦绕回旋。

小榻上的周周睡得并不踏实, 她在睡梦中拧紧双眉，眼睫不安地颤动，慌乱之时, 甚至发出低低的泣音。

又回到那火光与哭喊交织的黑夜。困于冰冷狭小又黑暗的铁罐之中，不知被恶意翻滚了多久，她的手指双脚撞得生疼, 身上都是细小的擦伤, 不严重，却浑身火辣辣地疼。

只能从窄小的缝隙里拼命地往外探, 父亲母亲倒在血泊之中, 弟弟猛地扑过来把她推开，然后是利刃切入血脉经络, 在骨缝间坎出让人牙酸的声，哭喊与尖叫嘈杂地混在一起, 她绝望地困缩在漆黑的铁桶之中, 身体的温度一点点被抽走。

混沌中有温暖的手臂将她拉起,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一霎，把她从死的地界捞了回来。

“别怕，我带你回家。”

周周猛地惊醒。

眼前是干净整洁的书房, 房门敞开着，她躺在供人小憩的小榻上, 身上覆着薄薄的空调被。

周周惊喘了几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能平静下来后开始打量周边的环境。

窗台上样式简单的玻璃瓶里零散地插着几株波斯菊, 周周跪坐起摆弄两下，这些纤细的小花，就变成了精美的艺术品。

晚风吹来，满室盈香。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关于童年的噩梦了，以往每次醒来，她都要被那滔天的绝望压得喘不过气，久久不能释怀。

可也不知怎么的，在这陌生的、简单的房间里，周周的心情奇异的沉静下来，不再沉湎于伤痛之中，而是回归到自己身上。

“嘶——好痛！”周周想抬手揉揉太阳穴，来缓解快要炸裂的头痛，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从手臂到背上、从腰间到脚踝，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仿佛在擀面杖下滚过几遍，酸痛得她动一动都想落下泪来。“……是被谁狠狠打了一顿吗？”

记忆的最后停留在渐渐升高的红色酒线上，周周满脸茫然地想，该不会是她醉酒之后发了疯，被同行的大家合伙揍了一顿吧？

呜，好惨，她喝醉了打不过他们，下回再做小甜点，她要糖全换成盐。

“醒了？”

敞开的书房门外，穿着白色家居服的成黎端着水杯路过，他似乎不是特意来看她有没有醒的，但见到她醒来，也很自然地跨了进来，将杯里的温水分给她一半。

“欸……成黎会长？”

“我没喝过。”

“哦，唔，谢谢。”成功被对方转移走注意，周周接过对方的好意，吨吨吨地喝了下去。半杯温水下肚，滋润了干渴沙哑的喉咙，她觉得自己总算活了过来。

随手把杯子放在窗台上，杯子上小黄鸭鬓角的花与朵朵绽放的波斯菊相映成趣。

“嗯，谢谢会长，感觉好多了。”

欸，没想到成黎会长看上去冷淡自持，私下里竟然这么可爱。自己的杯子上是小黄鸭，对方的杯子上是北极熊，周周的眼睛亮了亮，小心地观察对方，生怕他因被自己发现了秘密而感到不自在。

成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杯子，他晃了晃杯里的水，北极熊在欢快地仰泳。

“很可爱，对吗？”

“嗯——超可爱！”

发现对方并不在意，周周心里有些高兴。上辈子她特别喜欢大白，软绵绵又温厚的大白，就像毛绒绒的北极熊，可靠又可爱。

哎，等等……周周突然发现，这样的形容词，竟然并不陌生——这不是乔熙成天挂在嘴边上的吗，“可爱又可靠”乔熙部长？

心里一闪而过的异样抓不住，周周眨眨眼，心想大概是巧合。想起乔熙，周周就忍不住头痛，她可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喝了酒。

——清醒时她都搞不定这两个小别扭，更别说醉酒后神志不清的状态了，他们大概还在生她的气，想着怎么惩罚她才好吧？

周周叹气，暂且把这些放下，组织了一下言语，问成黎她最在意的问题：“那个，成黎会长，我不大记得那杯酒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想问问……我们走的时候，我有去付钱吗？”

喝酒之后会发疯的事情她早就知道，虽然不确定到底疯到什么程度，但听茜茜她们说很严重就是了，可问她们具体她们又不肯直说，后来她只能克制住自己，不再碰酒精类的食物了。

记得上次像这样完全断片儿的经历是在某次情人节后，她的信箱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巧克力。那天她没吃早饭，正巧饥肠辘辘，就吃光一盒权当果腹。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晓得，总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学姐学妹们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直到她夺得击剑大赛三连冠后，那诡异的眼神才重新变成崇拜的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