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207)+番外
众人也长长吐出一口气。
就在局势已经完全明朗,所有人都放下心的那一刻。
墙外的乔雨润,忽然冷笑一声,脸色yīn狠地一脚,踢在身边的一棵树上。
那棵树在后门巷道的一角,离太史阑还有数丈的距离,太史阑完全背对那棵大树,司空昱则侧面远远对着那树。
乔雨润脚一踢,那树树梢哗啦啦一动。
院子里此刻正吵闹,太史阑心中忽有警兆,身子下倾,仔细地看着院中。
她虽有预知能力,却因为太心悬底下,直觉在底下找。
司空昱却不关心底下,他只凭感觉,微微侧脸,眼角忽然扫到斜后方那株大树,翠绿的枝叶一阵拂动,光影缭乱,缭乱的枝叶间,似乎隐隐透出什么黑色的东西。
他眯眼再看,然后——
他的眼睛忽然睁大。
“弩——”他忽然发出一声低叫。
太史阑愕然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听见“嚓”的一声。
这一声太熟悉,就在刚才还听见!
无可逃避的死神召唤之声。
神工弩只要发she,无人能躲——
声音刚出,已至近前,底下众人刚刚抬头,连箭的影子都没看见——
太史阑的心刚刚一沉。
忽然身子被人狠狠一扑,一双铁一般的臂膀,狠狠箍住了她的腰,将她压倒在墙头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扑住她的身子瞬间狠狠一震,随即一阵富贵香竹气息,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瞬间笼罩了她全身。
唰唰连响,数道风声猛烈地从她颊侧身侧擦过,带起的剧烈气流波动,令太史阑身子不由自主向后一倾。
两人相拥着骨碌碌滚下墙头。
“砰。”太史阑和身上的人,重重地落在地上。
溅起的尘灰带着血色。
身上的男人没有立即起身,依旧死死压在她身上,太史阑感觉到血腥气一阵比一阵浓烈,耳侧听到的呼吸忽粗忽细,心知不好,一边用手撑着地,一边伸手摸索,道:“司空昱!司空昱!你怎样了!”
人影一闪,于定掠了过来,一手扶起她身上的司空昱,四周脚步杂沓,护卫们都已经奔过来保护她。
太史阑眼一掠,看见一支箭穿透司空昱肩背,鲜血遍染衣襟,她心中一紧,神工弩的箭都是重箭,创口巨大,这受伤的位置也太要紧……
再看司空昱脸色苍白,双目微闭,软软仰靠在于定身上,鲜血瞬时将于定的衣衫也染红,这睁开眸子艳丽无双的男子,伤后昏迷的此刻,却弱如风雪中的竹,让人担心下一刻他便要被折断。
“快去请最好的伤科大夫!”太史阑立即道,“问问上府兵来的人,军营的人对箭伤有经验!”
于定迅速把司空昱送进室内,太史阑望着他们的背影,再转身时,脸色肃杀。
她盯着赶来驰援,现在脸色呆怔的那位上府兵军官。
“来者何人,请报姓名职司!”
那军官被她语气所慑,下意识一个并脚,大声道:“上府兵第七营校尉尤祥辰听令!”
“我,太史阑,领西凌行省上府大营副将衔。”太史阑冷冷道,“职级在你之上。现在我命令你,将这群流寇,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这……”尤祥辰惊得张大嘴,指着神工弩——能使用神工弩,这些人不可能是流寇,问都不问,便杀完吗?
“这弩……”
太史阑的眼光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唇角一勾,不过此刻笑意冷酷,令人生寒,随即她勾勾手指。
赵十三挥挥手,他的手下飞快掠过去,也不知道在哪扯了块破布,往那神工弩上一盖。
随即太史阑转身,对尤祥辰摊摊手。
“哪里有弩?”她淡淡问。
尤祥辰接触到她平静得可怕的眸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是个狂人!
胆大包天,无所不为,无耻厚黑,明目张胆!
在这样的人面前,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立即开始布置手下,对西局余孽进行包抄。
太史阑偏头,又对苏亚吩咐几句,苏亚领命往后院去了。
上府营出兵,都携带弓箭队和盾牌兵,他们人又多,前后门一堵,西局探子们立即就成了瓮中待捉的鳖。
一队箭手she,一队箭手换箭,一队盾手防,之后再调换,如翻花一般依次上前,将一个不小的院子,都笼罩在漫天箭雨下。
太史阑的护卫和其余兵丁则布满墙头,不允许任何人越墙逃跑,谁要冲上来,一刀把他再砍下去。
走投无路,四面攻杀,西局探子的眼神渐渐染上了惊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太史阑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真的敢一网打尽西局的人。
惨呼声不绝于耳,西局的人或死于箭下,或死于墙下,血色染红泥土,无声浸yín不见。
来年后院的花糙,想必更加肥沃。
第197章 她的眼泪(1)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管gān自己的事——杀人。将那些呼号,哀告,惨叫都当耳边风。
沉默才是最大的坚执。
风声、箭声、杀戮声,生生不绝,传入不远处隐在暗处的乔雨润耳中。
乔雨润背紧紧贴着小巷cháo湿冰冷的墙壁,浑身不可抑制地在轻轻颤抖。
她的车夫紧紧守在她身前,脸色也是苍白的。
两人都听见了那一片杀戮之声,两人都因此瞬间感到了恐惧……和绝望。
“会不会……”那车夫咽了口唾沫,“太史阑死了,所以这些人为她报仇?刚才神工弩到底有没有……”
“不会……”乔雨润目光发直,声音空dòng地道,“这里面还有上府兵,就算赵十三等人要为太史阑报仇,上府兵也不会乖乖听话,只有太史阑在,才可能造成这样的qíng形,只有她,才能令所有人一声不出,只管……杀人……”
她背靠墙壁,抬头看天,两行清泪,忽然无声自颊上流下。
“我算准了她一定会上墙头掠阵,算准了他们想不到会有两台神工弩,算准了第一台一定劳而无功他们会松懈……我什么都算准了,却人算不如天算,没算到她身边多了个司空昱,没算到司空昱竟然会拼死救她……”她浑身微颤,那是无尽的悲愤和不甘的压抑,在细微的震颤里爆发,“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她竟然也敢杀……好狠……好狠……这下我要怎么jiāo代……”
车夫紧紧抿起了唇,看看那轮血色更加殷然的月亮,只觉得心底也是一团带着血色的瘀斑,疼痛而凉沁沁的。
好可怕的……女人。
原以为这位指挥使大人,已经是女中奇杰,看了太久她运筹帷幄,将西局这一群yīn毒可怕的人掌握得如臂使指,真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也会有被人bī到流泪失控的一天。
而且,那也是个女人。
车夫心中,也升起了“生不逢时,如何乔雨润遇上太史阑”的感慨。
“我们现在不走吗?”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不走。”乔雨润的声音就好似从齿fèng里迸出来,“我知道咱们那些手下,怕死得很,bī急了肯定会bào露身份,只要他们一bào露身份,喊叫出来,我看他们还怎么杀人?太史阑要是想当作没听见,那就是她的罪!”
她yīn狠地道:“我等着!”
乔雨润在小巷子里哭,太史阑面无表qíng看杀戮,忽然对赵十三招招手。
赵十三把景泰蓝jiāo给手下,掠了过来。
“这里你武功最高,你多带几个人,给我去杀乔雨润。”太史阑道,“她必定离这里不远,以清剿流寇之名,除了她!”
“这里都这样了,她怎么可能还在!”赵十三不信。
“乔雨润是那种输了也要尽力为自己扳回一盘的人。”太史阑道,“她一定会留到最后,想办法抓我在此次事件中的把柄,你去。”
赵十三没有再问,相处这么久,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太史阑是他见过的,除了他主子之外,判断力最qiáng最准确的人。
“哪需要那么多人,这里还要人帮忙,我一个人够了。”
他蒙上脸,掠了出去,双臂张开,黑夜中如一只嗜血蝙蝠般,掠过高高的夜空。
太史阑目光转向当前战场。
随即她道:“我要你们准备的辣椒水呢?”
苏亚带人立即搬来一个大桶,盖子还没揭,已经有一股辛辣的气息冲上来,刺得人眼泪汪汪。
她身边几个下人,拿着粗毛竹做的简易水龙,将这些辣椒水往里面灌。
苏亚还带了一个炉子,炉子上有烧红的烙铁,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不明白这时候太史阑搞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