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38)
廉晓礼很想要得到这种注视,贺毓看柳词的那种。
仿佛柳词是她的唯一,差别对待的那个差别。
“不是这个。”
廉晓礼把书包的肩带往上提了提,改过的校服勾勒出她少女的线条,跟旁边的贺毓比更像个姑娘。
“你不是很好奇我之前的学校吗?”
贺毓哦了一声,“我知道啊,你不是说过吗,是女校。”
“我今天没开玩笑。”
廉晓礼这么说。
贺毓:“什么啊我怎么听……”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应该是想起来了,卧槽了一声,“真的假的。”
震惊之下又有好奇,又屁颠颠地凑过来,“原来你之前学校有女朋友?”
同性恋是个禁忌的话题,但并不代表很多人不知道。
贺毓早在漫画里察觉到某些隐晦的情感,也不是没和柳词讨论过,但通常没有下文,因为柳词抿着嘴,好像在生气。
她也就不好说了。
同龄人也又不是没见过有这种苗头的,但谁都知道是好玩。
以后的人生那么漫长,又怎么说得清楚呢?
“没有。”
贺毓哦了一声,“那你天生就喜欢女孩吗?”
她们继续往前走,路灯下,头顶交错的电线投在地上变成细长的影子,偶尔有犬吠,空空旷旷的。谁家的小孩还不睡觉,被家长骂了好几句,谁家电视开得太响,热播剧的声音传了出来,是男女主在深情告别的背景音乐。
廉晓礼觉得自己踩在钢索上,她在赌。
之前的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又很寂寞,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朋友,一辈子都在孤立和隐形的歧视里长大。
长得太高会被歧视,长得太矮会被歧视,胖也是,瘦也是,美也是,丑也是。
相貌平平也有相貌平平的好,不会因为太突出而被盯上,就像毒蛇看上的苹果肯定不是最普通的那个。
她在隐形的歧视里作为一个光鲜的苹果存在,被毒蛇盯上,由内而外地侵蚀,自己也染上了毒素。
说起来太过书面的那种寂寞。
被嫉妒和渴望发酵,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化,变成了有些恶毒的占有欲。
“我不知道。”
她低着头,拉着书包肩带的手看上去就用了很大的力气,贺毓看着她,看着她的发顶,不是柳词有些特别的两个发旋,光下边缘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有点抖。
“唉难过就不要讲了啦,”贺毓能感觉到低气压,她以为廉晓礼以前受过什么伤。
“我要讲。”
廉晓礼抬眼,这一眼泛着水光,几乎震慑住了还在嬉皮笑脸的贺毓。
贺毓悻悻地低头,“我觉得你很难过。”
廉晓礼早就知道贺毓在和人相处上面有一种惊人的敏锐,但这是一种直觉。
反应了另一方面的迟钝,比如柳词对她的态度。
“所以你要听吗?”
廉晓礼停下来,她抬眼看着贺毓,贺毓的书包挂在臂弯,看上去就轻飘飘的。
这人就是装装样子,回去基本就是看漫画和画小人。
贺毓笑了笑,“你愿意告诉我我当然要听啊。”
廉晓礼摇头,“这是秘密,我只和你讲。”
有些女孩就是这样,一点潜藏的心思像是一张用蚕丝织成的网,细细密密地投降锁定的目标。
“只”这么一个字就轻而易举地拉近了距离。
贺毓哇了一声,“那我有资格吗?”
她其实还挺高兴,被人承认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
廉晓礼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像是两个依偎在一起一般,她踮起脚,在贺毓耳边说了一句话。
贺毓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
她也说不出话,因为那句话太令人震惊了,她几乎没办法和廉晓礼联系在一起:“那个老师也是……也是女的吗?”
一瞬间她几乎变成了申友乾。
廉晓礼点头。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挽着贺毓的胳膊有那么一点靠过来的意思,她知道这个时候贺毓不会拒绝,她还蹭了蹭。
“这也太……”
“你妈妈也知道?”
廉晓礼点头:“知道。”
贺毓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对强.奸这个词的理解还停留在浅显的性别不同上,同性之间她压根没想过,更别提女的了。
廉晓礼看上去就很文静,她的漂亮毋庸置疑,但也很容易招来同龄人的嫉妒。
同龄人的嫉妒对贺毓来说太难体会,因为她还挺招人喜欢的,她身上有男孩的气质,也有女孩似有若无的娇气,混合在一起变得飒爽,加上人也直爽,大家都跟她好。
因为长得漂亮被嫉妒没人搭理的事情离她太遥远,她也觉得自己跟漂亮沾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