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69)
“你的父母呢?”
沈思君笑了笑,“不知道。”
柳词愣了,“啊?”
沈思君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样倒是跟贺毓很像,傻乎乎的。”
柳词:“哪有。”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所以我都是一个人。”
“太多年了,我都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亲戚朋友嘛,你也知道,总是嫌麻烦的。”
说到这里沈思君吐了口气,烟气袅袅,柳词没觉得呛。
“你难过什么,”沈思君笑了笑,“人总得向前看吧,长大挺好的,也没人来干涉你。”
柳词低着头,手指捏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我也想早点长大,像姐姐你一样。”
沈思君把头发往后一捋,“我一样啊,不好。”
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她喜欢的装修很复古,玻璃窗都是彩色的,太阳大的时候阳光铺进来,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情景。
“一个人清净,偶尔还是想要个人陪着的。”
“而且我没有什么朋友,你发现了吗?”
沈思君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跟小孩这么说,或者说她压根无所谓。
她在这条巷子里住了很多年,依旧跟这里生活的女人没有共同语言,她们说她太招摇,贤妻总是不太喜欢娇媚的女人,而沈思君也和她们没话讲,她讨厌做饭,也不喜欢开火。
对今天菜多少钱一斤也没兴趣。
她靠做衣服赚钱,一条裙子可以卖不少钱,只不过这里没人知道。
偶尔有圈子里的来打麻将,都会笑话她一个人隐居。
而喜欢来她店里的小孩更是一无所知,只当沈思君是个一个寻常的漂亮女人。
直到这场大火烧掉了思凡,烧掉了沈思君还没交给剧组的天价旗袍,烟行笼巷的人才知道这里住了个什么人物。
很有名的定制旗袍大师的徒弟。
只不过沈思君不张扬,早年过过苦日子,只想一个人待着,她年幼的时候也长在这样的巷子里,人年纪越大,总喜欢回忆,回忆又自带美化功能,再不好的事情都能剥离,就剩下好的了。
她爱烟行笼巷的烟火气,也无所谓人堆里总会冒出的碎语,俗世的幸福和家庭挂钩和孩子挂钩,她都没有,也悠然自得。
偏偏有个小孩闯了进来,他说思君姐,等我长大好不好。
这条巷子里的小孩男男女女,可能是因为思凡被家长妖魔化太多,活像是个盘丝洞,狐狸穴,大多数的小孩都不敢进来。
也只有贺毓拉着柳词跟回自己一样串门,在那之前,也只有给家里送过面的刘闻声来过。
沈思君第一次见到刘闻声的时候,他才十四岁,因为娘胎里带的毛病,看上去就是一孱弱的小男孩,好歹长得俊,那天可能是很忙,就只能让他过来了,反正也近。
还是个小少年的刘闻声提着外卖,思凡的门槛有点高,他没注意,连人带面一起摔进了沈思君的店里。
食物的香气扰乱了这里原有的味道,沈思君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慌忙站起来的刘闻声。
刘闻声头发有点偏浅,那时候还没青年时期的棱角,因为慌张,嘴唇都白了,看到走出来的沈思君,也没注意对方的脸,只觉得自己弄脏了人家的屋子,最后吓得又要倒下了。
把沈思君吓了一跳。
沈思君年纪大了刘闻声一轮,只觉得这孩子也太虚了点,把人拎回沙发,过了一会刘闻声才醒过来。
睁开眼见到的就是拖地的沈思君,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对不起。
后来沈思君点刘家的面,就都是刘闻声来送,战战兢兢的那种,活像沈思君会吃了他。
他越这样,沈思君就越喜欢逗他玩儿。
一年年的,七八岁大的贺毓也开始拉着柳词来串门,这个地方再也不是刘闻声一个人能踏进来的地方了。
他长大了不少,个子比沈思君高了很多,只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种浓重的病弱感,他依旧喊沈思君姐,却敢回应沈思君的玩笑了。
其实经常来串门的贺毓跟柳词也会碰见刘闻声,贺毓喜欢刘闻声,觉得哥哥都得是这样,温温柔柔,笑眯眯地说妹妹好,再加上她神经大条,也不会注意别的,反而是柳词发现一些异常。
沈思君微肿的嘴唇,还有刘闻声的神色。
只不过她那时候没往那方面想,谁会一开始就往那方面想呢。
人总是这样,二十岁的女孩和三十五六的男人一起,觉得老夫少妻,挺好的,可性别反过来,有些笑容就变味了。
可八十岁和六十七八,听起来好像也不会差很多了吧。
所以刘婶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偏激得让人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