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王家的人确实遍寻不到王忆白。楚随几次探访花境，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王夫人竭力忍住心中狂喜，面上收拾出焦急模样，暗地里却截住了王成发往猎场想让老爷及早归家的消息。老夫人一时急火攻心，很快便卧床不起。王嫣心中发虚，想着忆白大概是因为那晚自己的言行伤了心，才离家出走的。心虚之余，她按捺不住另一个想法：若是忆白从此不再回来，楚公子会不会回心转意，多看自己一眼？到那时，也许楚随心中还是会想着忆白，可至少陪在他身边的，会是她。以后，他或许也会像父亲一样，在外头沾花惹草，可他终究还是会回来。她是他的妻，照顾他的起居，操持他的家业，最后操办他的葬礼，这些事是谁都替代不了她的。如果那些细细软软的旖旎欢好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既成不了他的爱，就成他的妻吧！

夜里，楚随独自在亭间就着月色喝闷酒。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事情会变成这样。当他终于下定决心不顾一切选择她时，她却把他甩了。在他以为一切都很好时，用她一贯的风格，莫名其妙地把他甩了。

眼帘内出现一角碧色，楚随抬头。

王嫣手提一个花梨食盒，正停在三步开外安静地看着他。见他抬眼看来，才莞尔一笑，行至石桌打开食盒，利落地布了一桌的小菜。

“听竹青说，你还不曾用过晚膳，这样喝酒会伤身的。”边说着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前日我吃多了，现在在减肥。”

未料到楚随的反应，王嫣一愣，接着笑出声来。

“还会说笑，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

楚随也跟着笑了，随后笑容渐渐僵在嘴边，眼神专注一处道：“说笑……呵呵，你知道么，在遇到她之前，我是不会说笑的。”说罢一口将手中的酒灌下。

王嫣神色暗淡下来，举杯也喝了一口酒。

“两月前，我还以为你会娶我。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王嫣扯了扯嘴角，觉得这酒有些苦涩。

楚随看着王嫣，泛开一个无奈的笑：“曾经，我几乎也以为我会娶你。”放下酒杯，他接着说：“若是命运，能像一开始预想的发展下去，到现在，大概也不用这么烦恼了吧。”

夜风习习，王嫣发丝轻动。她紧紧地盯着楚随，不舍得移开目光。半晌，眼眶中泪水盈盈。

她抚上楚随的手，略有些激动道：“现在你也可以不用烦恼的。娶我，我一定会努力做你的好妻子。”

睫毛轻动，一滴泪滑落，待觉时，手中已空。

“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楚随垂眸，言语中满是歉意。

“当日，由着自己与你亲近，是我不好。只是如今，我的心已由不得自己分毫。”

“若是真喜欢一个人，怎会舍得让她努力做个好妻子。你会没来由的，只知道宠溺着她。哪怕她骄横、惫懒、蛮不讲理，你会生气，但只消她对你笑一笑，你的心又会为之一亮，为什么而生气，全然想不起来。”

“嫣儿，有一天，有人也会这样的来喜欢你。你不必委屈了自己。”

王嫣无声地深望着他，脸上已被泪水浸湿。

“若是她不爱你呢？她若在乎你的感受，便不会同那少年公子私奔。”

楚随起身，唇边轻笑：“自己选择的，不管结果如何，都应坦然接受。若真是那样，我就只有等，等自己的心放下。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辈子，又有何妨呢。”

说罢看一眼王嫣，默默地转身离去。

王嫣呆坐亭间，看着他渐行渐远。明明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为何真的发生时，心还是这么痛？你说要等心放下，可若是再放不下，又该如何呢？

世间的情缘，一念痴心，纠缠的始终不过一个执念。这一点，王嫣没有看到，楚随亦没有。

☆、第 24 章

沿着恭城府的安澜江顺流而下千里，江干会分成三条细小支流。其中一条往南，名叫宁河。你若趁着夜色沿河而下，便会在河边看见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中有一间小舍，舍前空旷，正点着篝火。一旁有一截粗壮的老树干，忆白与花城此时就靠着篝火，并肩坐在上头。

天上一轮圆月，几粒稀星；地上一团明火，点点萤光，交映出一场好景。

忆白撑手看着半空中绿荧荧的星星点点，眉眼带笑道：“好久没看过萤火虫了，真美。”

“现下整个恭城府的人都道你与人私奔了，眼看名节不保，难得你还有闲情逸致看萤火虫。”花城歪头看她一脸清闲，忍不住也弯起嘴角。

“名节不保，总好过把刺客引回家吧。况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又烦人的东西，只有二姐她们会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