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应知我。”宁悦玄勾唇回以低语,“若非再三确认案宗与画相的关联,我本该来得更早。这样的日子,岂非更不该扫太妃与诸宾好兴?”
穆澈目光冷凝,他确实知此人手段,阴狠毒厉应有尽有,惟独不会行诈弄险。
可是,卓清侯一字字道:“你当真敢,在我府上抓人?”
宁悦玄细目灼扬,笑意越发愉悦:“侯爷早些将人交给我,我便只当侯爷不知情。否则就算闹到圣上跟前,收容谋逆余孽这样的罪名……”
穆澈掌心收拢,云华玉渡的面容淡得看不出心思。
宁悦玄是有备而来,如果袍儿的身份真是……他侧眸看着吉祥,那个惯喜躲懒的丫头并不在她左右。
吉祥隐有预感,眉黛轻蹙地注视着他,目色忧虑。
余者听不见两人低语何事,但见这两位姿态怪异,又似亲近,又似敌对,猜测纷纷。
戏台后头统理戏班的执事这时拽住老管家,手捧戏单问:“后头还有两出戏,要不要演?”
一语既出,气得老管事连骂他不长眼,压声啐道:“眼前这场戏还不知道怎么唱,别混你娘的臊了!”
酒案旁的穆庭凇觉出情形不对,穆宁两门不愧是天生的克星,每见宁悦玄,必无好事!欲过去明个究竟,又恐太过引目。
正没个道理,容许捏着张无名小帖蹭到他身边,一脸自己可能闯了祸的表情。
“三爷,一刻钟前门里接进这个,送帖的指名交给大公子,当时昌黎郡主在,我、我没寻出空隙……”
穆庭凇忙接过帖子,打开来,入眼看见一枚凤翼纹的暗戳,心头就是一跳,再看笺上行书八字:“绸鱼殃,避为方,速速。”
他皱眉琢磨字里深意,忽听良朝扬声道:“三哥,你看宁大人庆冠红袍,费机而来,不饮五巡魏公寿,何能尽兴?”
穆庭凇又是一愣,知良朝不会无故打哑谜,当下虽不明,亦应声称是。
便在话落时,结合方才笺上言语,他脑海中忽倏划过一道电光!
绸鱼披红、红袍、袍儿……五巡……魏公……
靖旻太妃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雍然道:“你们方才说什么悄悄话呢,也叫我们听听。”
穆澈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说宁大人晏至,罚酒不算,还该揖射几局为太妃助兴。”
宁悦玄眼风轻动,低叹:“拖延时间,又有何益啊。”
音讫给几个手下施个眼色,几人皆训练有素,当即就要动身散去寻人。
下一刻,这几人同时感到一道无形的压力,却是在他们看来再文彬不过的卓清侯上前一步。
穆澈一个字也没说,不必要说,啸锐的眼神已清晰映出一种警告:谁敢!
几人周身一寒——他们虽有大人撑腰,可搜检侯府并不是件能随便了结的小事,权衡不定,犹豫地看向自家长官。
宁悦玄正要开口,对面之人也学他低低一叹:“今日人,明日鬼,大人立功心切,也不以属下性命为虑?大人所要之人,我打发人带来就是,俄顷之隙,难道也放心不下?”
宁悦玄长眉勾挑,思及计算周祥的经营与留在府外的布设,一扫座上贵宾,高声笑道:“久慕侯爷当日荣兰风采,如此,承君雅意!”
箭靶立好,二人持弓对立。太妃笑眯眯的拭目以待,对立在花台旁的昌黎道:“郡主能武,不妨也去玩玩。”
郡主?宁悦玄尚不知此女身份,惑然皱眉。
去而复返的昌黎郡主未领为她增设的檀香案,一如来时长披逶地,笑谢道:“谢太妃,只是不必,莫说我欺了他们。”
穆澈微微一笑,接下吉祥奉来的酒卮饮尽,镇定地安抚她一眼。
宁悦玄却不耐这些缛节,当先搭弓,脱手飞射。
宴上所用的箭矢皆去了箭头,不过是杆头裹上绵纱,点色朱砂以取中的。宁悦玄这一箭却力发无漭,豁然穿透皮靶,钉在垣墙!
座中一片惊叹,却有两人异口同声:
“射不主皮。”
“射不主皮。”
穆澈清唇舒展,并没瞧向说话的昌黎郡主,双眼凝注丈外红心,开弓之势安祥大雅。
宁悦玄注视他,忽而轻道:“方才有件事忘了告知侯爷——葭韵坊的大查柜,涉嫌藏逆,已被大理寺提走审讯了。”
“你说什么?”吉祥一旁听见,净泽的眉眼顿时青白,“老爹……你凭什么抓他?”
“临儿。”穆澈身姿未动,呼息未乱,目光未移,定定锁视靶心。“信我。”
一箭如风,朱砂正染中心。
与此同时,卓清府后门慎开一隙,一人鬼头鬼脑地侧身而出。正待离开,突被三五人合围。
“又见面了。”一人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