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独当一京的棋技,谩说十年之功,若资质稍次一等的人,一辈子只能混个二三流。独苏年轻,所下的苦功不言可知了。
“不闷?”
这话有点怪,不像出自万事不关心的冷面二郎之口,独苏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从玉楸站的角度觑过去,独苏的摇头不语,宛若欲语含羞,之前的猜测葫芦不压水地往外冒,让她不禁有点慌,又慌不出个所以然。
这之后,穆温没再说什么,也不继续下棋,两人坐在那里,好像各自想着心事。
屋子里一静就觉出尴尬。玉楸跟着独苏小一年,还是不太摸得清她的心思,而那两个小僮不是穆温屋里的人,更不孰悉二公子,一时间三人舀茶的舀茶,弄衣的弄衣,就等着两位坐着的佛爷谁先开口说个话。
“有件事……”最后开口的是独苏,“本要去求大夫人的,明日是双玄馆馆主的生辰,我想去为她庆生。”
这样的事在吉祥那儿开过先例,独苏虽然比不了吉祥,出趟府也不是大事,穆温眼都没眨,随口应许。
之后品了一盏茶,无话而散。
到第二日,独苏拜过卫氏,由小楸与另两个小丫头子陪伴出门。前脚离开不久,穆温随后也向卫氏言声出门。
卫氏问了句:“又去下棋啊?”
“对。”穆澈顿了一声,雪眸轻眯,“见一见那个下棋的人。”
从藏书楼失火开始,接连锁着蕊娘的屋门被撬、有人送竹给吉祥、引着她去竹篱,再到后来蕊娘挟持吉祥,生死一线,这一切都因有人在府里暗中作祟。
穆澈奉急召离京,把这摊事留给了他,穆温冷着脸想: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卓清府暗卫包围了双玄馆前后,穆温现身在棋馆对面的酒肆,挑了个柱子遮挡,不易被对楼发觉的位置。
袁邻进来低道:“独苏姑娘刚刚进去,棋馆里之前查过一遍,无可疑人。”
穆温温了壶酒,“那就等吧。”
要等的人没有让他们等太久,酒刚温好,一人出现在棋馆外面,状似无意地左右扫了眼街面,而后举步入内。
“我怎记得,今日不是休沐。”穆温目光如电,冷笑一声,“告了假特意过来接头么?”
更好笑的是,那人破天荒扒了一身红皮,穿着素淡的白袍,以为这样就可以避人耳目?
袁邻也看清了那个人,留意二公子的神情,等他下令冲进去扣人。
不得不说,二公子和大公子做事的方法截然不同,换成大公子,就做不出直接堵人的事儿。不过袁邻觉得这是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先来个人脏并获,把大半先机握在手里再说。
在他这样想时,听见穆温酒杯一顿:“容许。”
穆温叫惯了口,话出自己先反应过来,改口道:“叫人进去。”
袁邻精神一震,领命发出呼哨,暗处的卓清卫鱼涌一般没入棋馆,穆温这才起身拂了袍袖,不紧不慢地往双玄馆去。
未到门口,就听见厅中棋客和管事的大呼小叫声。穆温习惯性皱了皱眉,踏身入内,只一眼,就扫到独坐在偏隅一张棋桌上的独苏。
没有宁悦玄半点踪影。
穆温的眉头皱得发冷,一暗卫从楼上搜下来,在他耳边低语:“那人不在。”
怎么会?穆温冷冷扫了独苏一眼,那女子罔若闻之,仍自开自败地静在那里。
这么隐蔽的事,他们居然不上楼说?明明这么多双眼看着宁悦玄进来,怎么一眨眼功夫就没了,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疏泠的目光落在独苏身后的锦帘,穆温一个快步走去,拨帘现出后面的一堵石墙,扣起指节敲了两敲,用劲儿一推,耳听嗡然一响。
密道。
围了个铁桶不透,竟忽略了在这繁华街衢显赫门脸,内里会设暗道。
穆温脸色瞬息阴沉,顺手拨下帘帷,隔出这方天地,也挡住外间好奇的眼色,打眼令两个精细的府卫进去探查。
与此同时,他背后倏然发凉,一种奇异的直觉作祟,猛地转头,透过窗口,看见街道对面的酒肆里坐着一个人。
片刻前他亲眼看着走进这里的人,坐在片刻前他所坐的位置。
衣白的大理寺卿端起梨花杯,遥遥向这边致意,眼含薄笑,轻轻翕唇说了一句话。
穆温听不到他说什么,倒是酒肆的小伙计,听客人突然自语:“你比你哥差远了。”奇怪地询问:“客官说什么?”
“没什么。”宁悦玄心情不错的样子,丢下一锭银子,故意往穆温所站的窗扇看了看,起身要走。
穆温捏着手没有追。
宁悦玄既然出得去,他就没法把他强抓回来,证明他和独苏有关系,和指使侯府的一场大火、扰祸内事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