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说到这儿,琼瑰在外间轻轻请示一声:“大夫人,刚刚大公子叫洛诵来说了句话。”
卫氏问:“什么?”
琼瑰在外道:“大公子说夜深留客不妥,当送郡主回去了。”
这不软不硬的一句,使祢灵霜当即眼色黯淡,卫氏不禁几分恼,“你去跟他说,我把霜儿留下了。”
琼瑰迟疑了一下,心想大公子怎知夫人做何打算,接着就道:“大公子还说,郡主千金贵体,祢夫人怜爱深切,一刻离了眼前都要惦记的,岂可令悬心一夜?若大夫人不放心,叫洛诵亲自去送便是。”
这话对卫氏说也罢了,偏祢灵霜还在屋里。
柔致少女眼波颤了颤,起身行一福礼:“大伯母,灵霜还是回去了,大伯母若想我了,改日再来拜望。”
卫氏有心留她,却也不能不顾穆澈的意思,只得宽抚几句,命人好生送她回家。
祢灵霜行至门口,停了一步,明知问这种话不合适,还是忍不住回头:“伯母,听闻司茶姑娘灵秀出众,良朝哥哥他是不是有意……”
卫氏怔了一息,慢慢道:“一个丫头子,再讨巧,也灭不过正头娘子的次序。”
不知是否隔得远的缘故,祢灵霜觉得大夫人眼里的温度像冰霜打过的火炭,一瞬冷却成灰。
此厢壁,吉祥尚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的话头,这日在湘辰房中晨起,与主人争着菱花镜前梳妆的先后。
琏瑚忽地进来,脸上是死灰的颜色,除却叫声“姑娘”,再也说不出别的。
吉祥莫名地放下檀梳,同琏瑚回到自己房中。她往敞开的储物柜里看一眼,脸上的血色立刻也褪了下去。
看透全局的某:打脸、真香、呵呵哒。
第23章 周郎欲顾 闯祸的速度一骑绝尘……
“还有这种事?”
穆澈早起听到萱宁堂传来的消息,温文的眼角带出一片似笑非笑:“消停不过三天。”
半刻钟后,吉祥连人带茶具被唤到前厅。
天气渐热,透雕椅中人身着一件家常春衫,手中一杯清水,将垂首走近的小姑娘一步一行看在眼里,徐徐开口:“送去的茶器可还喜欢?”
这样开门见山的话,听得吉祥身后的琏瑚小脚一软,手上捧的锦盒跟着一颤。
吉祥偏头看她一眼,软腰下福:“多谢大公子,吉祥喜欢。”
穆澈意味不明地挑下眉心,翻指在桌上敲了两下,琏瑚连忙捧盒过去。
她没有姑娘那样好的定力,每靠近大公子一步,便咽一下口水,及至面前,唇舌干成一片,恨不得把大公子手里那杯水抢过来救渴。
但也只是臆想,琏瑚心里打鼓,手还算稳,将黄地团云锦盒轻轻放在桌上,启开后低头退回吉祥身边。
她自以为走得沉稳,不知从旁人看来完全是“落荒而逃”。吉祥面上不露痕迹,心里也不由暗骂:来之前的话全白教了!
锦盒之内,确是完好无瑕的汝瓷茶具,与库中那一套别无二致。穆澈目不瞬睛盯着瓷器看了一会儿,不知瞧出什么,忽然笑了。
吉祥的脸色像被风雨零落的梨花,手心刹那冒出一层冷汗。
掩饰得再好,也是心虚在先,就听座上问:“这是我送去的那一套?”
琏瑚要不是一直掐着自己的手,这时候恐怕就要叫出声!
她不聪明,可知道大公子聪明,早说了这法子不好,姑娘就是不信邪!
吉祥也顾不得别的,硬着头皮道:“是。”
穆澈眼皮不抬,“你先下去。”
琏瑚怔愣一下,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她虽也想与姑娘同进共退,却实不是顶得住压力的材料。
剩吉祥一个在空旷旷的厅子里,提了一颗七上八下心,还能恍神,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
“早起听说姑娘打碎了茶盏,想不到还能好端端地见着。”穆澈抬起眼,依旧雷霆不惊的语调,又问了一次:“这是我送去的那一套吗?”
短短功夫,吉祥心里不知翻了几个来回。这自不是穆良朝送的,他送的那套已经在几天前碎成渣了。
——碎片不在地上,却整齐地收在盒子里,琏瑚吓得一问三不知,当时吉祥一看这情形,便知是有人故意使坏。
可罪魁是谁呢?吉祥一直不能确定,茶器打碎这件事只有她、琏瑚和湘辰知道,再有知道的,必然就是动手脚的人——穆良朝是听谁说的?
“大公子,我……”
“吉祥,”穆澈看着她:“不要说谎。”
削金断玉的四字,堵住了吉祥事先编好的说辞,数尺之隔的人,既不愠也不恼地看着她,似在纵许,又像在诱导她。
这套茶具是十一公子给我的。这句话吉祥几乎脱口,好歹给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