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坐红艳(22)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司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蒋生。对,下了车……好,我去接人。”
下车的陈宝祺以指作梳整了下被风吹乱的额发,掩唇软软打了个呵欠,拖着凉鞋往回挪。街边糖水铺的茶色玻璃立面被阳光照亮,映出带着餍足神情的美丽脸庞,以及包裹着他清瘦身躯的褶皱长裙。
五分钟后,他步入居住了一段时间的破旧长街。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正在闲谈,一见他回来便神色有异,避到一旁交头接耳。
“喂……是吗?”
“没错,就是……”
“……昨晚不知道去哪里鬼混!怪不得……”
陈宝祺现在的“工作”算不上什么秘密,往日从未引起这样的关注,毕竟每年被卖给马夫的人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单是这条街上混的私钟妹就有五六个,何况他只有些陪酒生意。
但今天的气氛确实不同。
他半路下车,为的就是到家时不引人目光,但在街坊愈发明显的指指点点之中,陈宝祺的神情也渐渐紧张起来。
“哦!人回来了……梁太!梁太!”
陈宝祺惊惶地看着不远处高呼他名字的女人,那是平日往来不多但仍有碰面的同楼邻居,旁人唤她作“凤姨”。自然,此时的陈宝祺完全不想被她们拦住,这些百无聊赖的师奶们有多锋利的一张嘴,他心里清清楚楚。
“梁太……喂,梁太这里呀!”
“梁太!”
“我……我要回家了。”
“哎,我就说看着像是你嘛!”
凤姨拽住了他的手腕,双眼上下打量一番后迸出精光,嗓音抬高了八度。
“有阿sir在找你!”
接下来的一切对陈宝祺而言,像是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梁家明死了。
第10章
现场的两名警员初步判定了梁家明的死因,吸毒过量。
陈宝祺被带进辖区警署协助调查,在这期间他的双耳一直嗡嗡作响,脑子也混乱得无法思考,根本不明白对方在问些什么。
似乎是看出他的慌乱无措,先前负责现场的男警员从署里找了一名女性同事帮忙。
“梁太,喝点水。”
女警员温和地安抚了几句,将装着热水的纸杯递过来,又提醒道:“小心烫手”。
陈宝祺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对方的话自然也没有听清,他只是怔怔地坐着,半晌后才“唔”了一声,从女警手里接过杯子。几秒后,察觉到手里烫人的热度,他匆忙将杯子往桌上放,不当心便泼了半身。
“哎呀……好烫……”
“没事吧!梁太?”
“不…不要紧……没有关系。”
女警取了纸巾给他,陈宝祺一边道谢一边低头擦拭身上的水渍,露出脖颈与前胸大片红紫斑驳的性爱痕迹,叫人一看就清楚他经历了怎样疯狂的夜晚。
女警收回目光,想到同事所说陈宝祺的不在场证明,神色间难免带上一丝轻蔑。但念及街坊邻里对死者的评价,她又对面前的“梁太”多了几分怜悯——往年那些涉及毒品、赌博的案子里,妻子忍无可忍亲手杀夫也有不少,今次吸毒过量的死法对于这种家庭而言,更似一种解脱……
或是觉得自己代入太多,女警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她清清嗓子,边做记录边对陈宝祺道:“梁太太,你不用紧张,我例行公事问几个问题,你配合处理案件就可以。”
陈宝祺闻言连连点头,嗫嚅道:“是…madam。”
女警询道:“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是吗?”
陈宝祺点点头,应道:“是……是的,我在工作。”
女警顿了一下,将他的话记录下来,又道:“请问你从事何种工作。”
陈宝祺咬了咬下唇,缓缓道:“我在……砵兰街的富丽舞厅里做招待。”
女警扫了一眼他胸前的红痕,继续询道:“工作包括陪人饮酒吗?”
陈宝祺低下头,半晌应了声“嗯”。
女警轻轻搁下笔,抬头看着他,道:“昨晚你住在什么地方?”
“十一点半前都在舞厅……”
“那后半夜呢。”
“在……酒店里。”
“哪家酒店?”
“好像叫……叫帝豪酒店。”
“和你所说的客人在一起?”
“是的……”
“梁太,陪客人睡觉和陪客人喝酒不一样,从事性交易是违法的。”
“不是……不是交易……我……”
“当然,如果是客人强迫你的行为……”
陈宝祺的脸由红转白,右手紧紧抓住裙子潮湿的部分,沉默片刻道:“我是……自愿的。”
话间,一名西装革履、满面笑容的矮胖男人绕过周围几张桌子,拎着皮质公文包径直走到女警身前,低头对两人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