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修齐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了一个笑:“你父亲真浪漫,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
南书仪抿抿唇,笑了笑:“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南书仪坚持没要吕修齐送她回家,吕修齐出乎意料地也没多坚持,两人平静地告了别。
直到南书仪走出很远,吕修齐才伸出一直缩在袖子里的右手,那只手白皙颀长,骨节分明,小手指比一般人稍长。
这是一只很典型的,弹钢琴的手。
但是此刻,这只手却不受控制地小幅抖动着。
本来今颠高高兴兴
吕修齐回家冲了个冷水澡才冷静下来,头发都没擦干,湿淋淋地滴着水,路过冰箱的时候顺了瓶啤酒,有些落拓地长腿一屈,直接坐在了落地窗前。
这是个LOFT公寓,面积不大,上下两层加起来也不过□□十平,楼上卧室,楼下是客厅和工作间。
开了酒,灌了几口,酒液冰凉,带着点苦涩。
刚洗过澡的他皮肤更显苍白,南书仪最中意的干净眉眼此刻却凝结了一层阴郁。
窗外灯火辉煌,从高层看过去,能看见川流的高架桥和远处广场的音乐喷泉。
再往远处看,在灯火稍暗的地方,有一片别墅区,那里面有一栋是属于他家的,但他已经7年没回去过了。
一口气灌掉半瓶啤酒,他才甩了甩头,强行把今夜本来不该想起的一些事儿甩出脑子。
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冒出一句:本来今颠高高兴兴……
吕修齐弯了弯唇角,总算是心情回暖了一些。
打开微信,找到千辛万苦才加上的号,吕修齐心跳不可遏制地快了起来。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告别时自己的些微失态,顿时懊丧无比,送妹子回家,多好的机会,自己当时怎么就脑子上了冻了,她说不用送自己就真不送了!
吕修齐锤了锤脑袋,打算来找补下,点开朋友圈,微信资料,先补补基础,找找话题什么的……
然后……
吕修齐盯着那串仿佛脸滚出来的id傻了眼。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作为一个工科男,他对数字和字母的无序排列十分敏感。
虽然那串id有字母有数字有下划线,虽然那串id长达十八位且毫无逻辑,不管是英文字母还是中文拼音,全部都看不出任何意义。
但是,天赋异禀的吕先生,还是一眼就认出。
这正是那位靠着砸礼物要来了微信号的C大。
吕修齐并不蠢,想了想大概就知道当初C大从来没在他直播间发过弹幕,却在面试之后的第二天砸礼物要微信号,怕是压根不是想撩他,而是为了面试的事。
毕竟自己搞混了面试和相亲,导致南书仪给他背了个莫名其妙的锅,搁谁身上谁都得炸毛。
吕修齐吓出了一身冷汗,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都对C大说了些啥。
翻来覆去回忆了十分钟,终于确定,自己怕是没说一句好话。
吕修齐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灯火辉煌的城市,感觉老天十分享受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着玩这种事。
在作死的道路上一骑绝尘的吕先生焦虑了好一会儿,然后绝望地发现时针转向了十一点,直播该开始了。
C大,不,南书仪,会不会也在直播间窥屏呢?
可能……大概……也许……会吧……
南书仪回到家的时候亲妈正在打扫卫生,茶几上给她切好了水果。
跟吕先生的失魂落魄不同,她今天是真的很开心。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再也没走进那家店,开始是不敢面对,后来是生活太忙,慢慢淡忘了,甚至于今天走进那家店的时候都没有想起来。
直到琴声响起,她才幡然想起。
时隔多年,她早已能平静地面对过往,剥开那些暗无天日的时间,往昔的幸福仿佛尘封已久的宝库,豁然洞开,闯进她的眼里。
那老人弹得一点也不好,她的父亲当年也弹得一点都不好,可却轻而易举地打动了她,甚至于一时忘情,跟并不相熟的吕修齐说起了旧事。
她上前给了南妈妈一个拥抱,南妈妈嫌弃道:“去去去,吃水果去,不许吃太多。”
南书仪笑,声音拖得长长的:“妈,我给你买个钢琴好不好?你以前不是喜欢弹钢琴吗?”
自从家里出事,从前的一切都没了,她和南妈妈离开旧宅的时候,两个人加起来只带了一旅行箱的衣服,眼前这个小小的两居室,是多年来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一点点攒出来的一个家。
南妈妈身子僵了僵,又很快松了下来:“不买,家里放不下,再说了,我当年压根就不喜欢弹钢琴,我只是喜欢听而已。”
说罢又佯怒道:“让你当年学你不学,你要是学会了,倒是可以弹给我听听,你看看你,小时候让你跳舞弹琴你不学,就一门心思喜欢奥数,脾气又坏,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