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皱起眉头,这夺嫡之争果真复杂。
“师父为什么告诉我了?”
莫夫子道:“从今天你的表现来看,可见你已经长大了,最重要的,这一次,我就不随你回京了,守中的才学也不错,加上你天资聪颖,在他的指教下定然可以高中的。”
李衍一惊,连忙挽留道:“师父,弟子还盼望您的教……”
莫夫子止住李衍,紧紧的盯着他,道:“皇上看起来十分健壮,或许再有二十年执政,你不能背上德林党弟子的名声。”
“德林党不是散了吗?而且这是先皇那一朝的事了……”李衍问道。
莫夫子摇头:“德林党得罪过还是太子的皇上,当年闹的太大,现在朝廷最忌讳党派之说,你师从我定然引得皇上不喜,还不如回京再找一名师,童子启蒙之师和真正的坐师是不一样的,皇上当不会太过计较。”
李衍心中一暖,莫夫子分明是为了他着想。
“我不想……”
莫夫子低声说道:“师父老了,也想落叶归根,你若是孝顺,就不要为难为师。”
李衍沉默下来。
莫夫子仰望着无边无尽的湖面,然后拍了拍他的肩。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莫化舟的歌声虽不如歌女婉转好听,但是却带着一种强大的感怀,似思念,又似自豪,也有着歌女所没有的感情。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唱到这一句,莫夫子进入眼角湿润起来。
李衍走回了浅陋的画舫舱,听着莫夫子唱完,心中各种情绪升起,其中以伤感最多。
莫夫子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知道他勉强不了,这唱《望海潮》中的感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衍的危机
莫夫子执意不回,李衍便随着莫夫子回了祖宅住着。莫夫子让他回去,李衍笑道:“师父不回去了,还不容许弟子多尽孝几天?”
“你大姐出嫁,父亲外出主考,家里没个人,也不怕你母亲挂念?”
李衍道:“自是不会,我已经提前写了信,母亲的为人,巴不得弟子多留几天向您尽孝。”
莫夫子一叹,李家一家重礼仪也重孝道,这样的家教不是一些自诩贵族的暴发户所能比的。
“既如此,便允许你待上三天,三天后,你便回去。”
李衍犹豫起来,莫夫子道:“你若不答应,说不得以你不尊师命将你逐出门墙。”
李衍方才应了。
三日,李衍和莫夫子走遍了整个钱塘城,钱塘的人都知道莫化舟回来了。
没有某些京官们的嘲讽,有的是对他的敬重,不少士绅邀请他前去赏画品茶,更有年轻才子诚心向莫夫子请教,甚至还有人带着孩童跪求莫夫子收徒。
这一切的一切,让李衍真正放下心。
莫夫子的祖产不多,多年不打理,早就没落下来。
靠着租子过日子,遇上收成不行的天,他的日子也会难过。所以,应李衍提议,在莫府外宅建了一座小小的童子学。
可以招聘几个秀才给小孩子开蒙,也算是一小型的私立学校。
李衍欲以给小学堂拟定章程拖延几天离开钱塘,没想到莫夫子丝毫不理会,在第四日早晨,竟然亲自送李衍上了船。
李衍眼睛有些湿润,站在c黄板上看着岸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小。
莫化舟慢慢放下送别的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道:“衍哥儿,再见。”见船已经消失在他眼帘中,他颓然的转过身。
“莫先生。”莫化舟停下脚步,抬起头一看,只见平王从石梯上慢慢走下来。
莫化舟欲要行礼,却被平王跟前的徐福扶住了。
“我便装出来,就不要暴露身份了。”
莫化舟轻声道:“是。”
平王看向江面,问道:“莫先生是在送你弟子?”
莫化舟点了点头。
平王本就将这师徒的一幕收在眼里,道:“果然师慈徒孝。”
莫化舟也看向江面,不答话。
“当日我见李衍在山顶上并未带着斗篷,想来是给莫先生用了?”
莫化舟露出笑容,道:“衍哥儿确实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