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144)+番外
外头秋日正好,光线充足,墨兮眯了阵眼,看见小贩在街上叫卖,口中掺杂了些方言话。
面前摆了个桌,桌上是一碗碗紫红色的果水,小贩吆喝:“酸梅汤,两文钱一碗!绝不掺水!正宗的酸梅汤咯!”
见墨兮瞅着看,他便上去招呼:“诶姑娘要不要来一碗酸梅汤?”
墨兮怔楞一瞬,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怼气恼,她忽而皱着眉很是嫌弃的道:“不要不要!谁要他喜欢了,我也讨厌!”
说罢她气哄哄的走了,一步一跺脚。
而后留下可怜无辜的酸梅汤,以及更加无辜的小贩摸不着头脑。
等墨兮回烟渚畔,又是免不了被闫老训斥一顿的。
闫老道出自己的为难之处,也道自己年纪大了,再经不起她这般折腾。
墨兮堂而皇之的道:“闫老既然心存‘大家’,顾不上人微言轻的墨兮,兮便是在外头死了,不也是乐事一件?闫老可以顺理成章,去培养下一个比兮更名正言顺的弟子……也再不需受我拖累。”
墨兮身子站得笔直,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把闫老气得够呛:“这是说得什么糊涂话!这些年我如何待你,可有亏欠过你分毫?!”
墨兮抿了抿唇,不肯直视面前的老人,她倔强的吐出几个字:“……不曾亏欠。”
“那兮儿还有什么不满呢……!”
“不曾亏欠!”墨兮紧了紧拳头,指甲都刺进了柔软的掌心,她别过头去,“可兮在闫老心底,不依旧是您当弃就弃的选择么……闫老,我没错,墨兮不曾有错。”
这,确是她心底所想。
“你!”闫老的双眼铮着,扬起的手掌高高扬起,对上墨兮,却再也不忍落下去。
手掌重重坠下,随之还有闫老更加深重的叹息。
默了良久,望着墨兮倔强不认输的神情,闫老背过身去。
他缓缓言:“我之过。”
闫老的脊背依旧挺直,只是发已花白,偶然瞧见他落泪时佝偻的背影……墨兮这才警觉,她心目中曾经无所不能的闫老,早已经老得不像话了。
只是他还能撑,他不可以为了墨兮一人而搁置烟渚畔,这个几代人守护的净土。
闫老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渐行渐远。
墨兮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那层廉价的自尊压着心底的愧疚,说不出话来。
于是,墨兮看着闫老离开,她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口。
墨兮赢了口舌之快,心底没有一丝畅快,反倒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落寞,将她的心占据。
堵得她胸口沉甸甸的同时……却又空落落的。
墨兮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屋,途中遇上祁老问她道:“咦,你这琴从何而来?”
墨兮便头也不回的道:“路上捡的。”
后来听人说,闫老回去病了一场。
于是,途老代闫老监管,墨兮因大闹会场又私自出烟渚,被罚清洗整个烟渚的床单衣物,整整一个月。
墨兮往日最不服管教,如今却低下头乖乖听话:“好,我知道了,我洗。”
途老正纳闷,却见墨兮二话不说干起了苦活……真当她转了性,且摸着秃头思索呢。
于是乎,沉墨堂一角,草地上支起一个个木杆,墨兮洗得各色衣物洗得干净,再统统挂上去。
彩衣飘飘,成了一处漂亮的风景线。
墨歆看她每日都从早忙到晚,手都洗得皲红,想来帮她分担一些,却被墨兮直接推了回去。
墨兮也曾提出疑问,与她非亲非故,为何一直帮她?
墨歆道自己心里愧疚,因童年不少欺负她,而耿耿于怀。
是墨歆愧疚,墨兮何尝不是如此,才甘愿受下脏活累活。
墨歆道:“那日比试听了你说的话,我回去进行了反思,整整两日都不曾睡着……”
“什么话?”墨兮了悟,“哦……那些话都是我气头上胡乱说的,既然你也来道歉了,我也便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也就不必再有歉意。”
说罢,墨兮很是男子气的拍拍墨歆的肩,而后道一句身体还不错。
“谢谢。”墨歆低下头,似是受宠若惊又似如坐针毡,他的眼珠子到处转,“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还可以来找我……”
“好说好说。”墨兮应得痛快。
说罢,墨兮惦记着泡了水的衣物,就推着他离开,听他口中重复强调:“记得一定要找我!”
“嗯嗯嗯。”她胡乱应了。
于是敷衍着墨歆离开,墨兮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怎么还有甘心被使唤的人呢?
转念一想,墨兮又看开了,就当是他小时候往自己院子里丢癞□□,这迟来的歉意罢!
墨兮很是心大,事情一了,便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