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96)+番外
殷若的小手下意识攥着他的衣袖,她忽而眯着眼睛笑,长叹一声。
“我好喜欢你啊……阿离。”
她用尽全身气力,向他表述心意。
钟离笙心里一直以来绷紧的弦,在这一刹那,断了。
他泣不成声:“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滚烫的泪水落到殷若脸上,她的睫羽颤了一下,动了动,又睁开些。
殷若抬起手,想要帮他拭去泪水,却只碰到了他的嘴角:“阿离,不哭……”
就连钟离笙自己都没有发觉,此时的自己泪如雨下。
殷若高举了手,终是落了空,重重坠下……就像将以往恩怨,连带喜怒哀乐今生痴愿……一同放下。
今天应是殷若的大喜之日,她终于得偿所愿,穿上了嫁衣,嫁给了心上最爱。
夜倾看着殷若喝下毒酒,看着钟离笙破门而入,又看着二人生死痴缠,他始终不言不语。
当是戏幕应落时,夜倾缓步走至钟离笙面前,看着他失魂落魄。
夜倾居高临下,把解药妄念丢到他身前:“她死了。”
他道。
夜倾这声低语,不带一丝怜悯,就像对着钟离笙说,你就像一场笑话。
你看你钟离笙多没用啊,就连最后这条命……都是女人换来的。
钟离笙忽而暴起,满腔的怨怼愤恨无处宣泄,可他如今的模样哪是夜倾的对手。
没个三两下就被撂倒在地,夜倾揪起钟离笙衣领,勾起淡淡笑意:“此药名为妄念,我带到了。”
留下这句话,夜倾离开。
从夜倾出现到他离开,不过短短半炷香的功夫,等长老弟子众人云云赶到,却只剩一片狼藉。
殷若倒在地上,钟离笙也倒在地上。
不同的是,钟离笙还活着,于是众人将他扶起。
钟离笙的手里攥着药瓶,喃喃着什么:“妄念……妄念……”
爱而不得,此生妄念。
令人遗憾的,钟离笙终是无法接受殷若以性命换来的解药,他将瓷瓶连同药丸一齐,砸烂了揉碎了毁掉了……手掌被刮得满是血肉。
终是不同不同的人在他眼前晃过,可什么人都不是殷若。
元琛长老听过消息之后气急败坏:“让你不要娶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不听!”
少越皱着眉问:“殷姑娘换来的解药呢?”
“再也没有解药了。”钟离笙失魂落魄的说。
就好像在向世间喟叹……世上再也没有没有那个嬉嬉笑笑,又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失去了妄念,可菱儿遵守承诺,每月都会送来梨香……虽然钟离笙避而不见。
隐门里,山色桃花。风气,落花三千。
他好像还能看见那个冷袖裙衫的姑娘在月下翩翩。
杯酒荏苒,光阴远去。
“阿离阿离,你说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呢?”
闭上眼,就能看见她撒娇的眉眼。
“来年罢,只不过这一片都是荼蘼……会不会凄清了些……”钟离笙闭着眼,喃喃出重复的话。
“我不管。”殷若叉腰道,“我喜欢,阿离也要喜欢,好不好?”
“……好……我也喜欢。”
面庞满是滚烫。
来不及回应,一切都已来不及。
如同水滴破镜,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锦衣红盖,嫁衣如火,刺痛了他的眼。
深切切的,好像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一如海潮汹涌。
忽然心头一滞,钟离笙将面前酒碗尽数摔在地上:“呵……若儿,哈哈哈哈哈……谁说你愚笨,你哪里愚笨……能想出如此办法来替我续命……你瞒着我,什么都不说……你哪里愚笨?世上最愚笨的人……是我呵。”
杯酒盏尽,尽断人肠。
指尖一动,琴弦震颤。往日琴箫和鸣,如今形单影只。
曲,不成曲。
调,不成调。
——“阿离小哥哥,我叫殷若!这几日请多指教!”
“若儿。”他对着一片荼蘼弯唇笑。
——“啊呀你又喝酒!再喝下去要变笨的知道吗?”
“笨就笨吧。”他执杯,一杯饮尽。
——“男子戴花怎么了?我说可以就可以,阿离长得好看……比这花还好看!”
“好,只要你喜欢……”声音忽而哽咽。
——“阿离!”“阿离!”“阿离!”
一声声呼唤让他心间一片柔软,然而又倏地酸涩。
他放声大笑,笑得狂妄,却狼狈至极。
一夕间,荼蘼如月华光散。
“若儿……荼蘼花开了。”
一夕间,荼蘼落如雨下。
他一夜华发。
“若儿……天亮了。”
第四十一章
(四十一)
自弹罢独溯,又风尘仆仆赶了这么远的路。我重伤在身虚弱得很,被人丢进房间后就整整睡了三天三夜,甚有一觉不醒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