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70)+番外
“封锁晖县各处城门,挨家挨户盘查。截住魏王、公主车驾,晖县至洛京的道路沿路设卡。有不良于行者……”元頔说到此处忽然顿住,缓缓地攥紧了拳。
“报,沿河打捞出陛下所用木轮车。”
元頔听到这个话放声大笑,而后挥手道:“若截不住,尔等提头来见。”
闻讯赶来的许培见到人群中立得孤峭的太子心中一沉,他哑声唤了声“殿下”。
元頔转身望向他,冷冷道:“董原何在?”
见许培迟疑,他微微摇头:“他连董原都记得带走,却独独这么狠心地留下我,我以为……”他仰头望着天上最后一簇渐成灰烬的烟花,“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枉作深情。”
他朝许培伸手:“大大,你扶着我。”
许培颤颤地上前扶着他,方觉殿下颤栗得厉害。
元頔望向人群渐散的长桥,对许培道:“我要过去取样东西。”
许培只得不着痕迹地支撑着他一路往桥上去。
可是桥上望柱上系了那么多同心结,多以素色为主,元頔也分不清自己方才系得到底是哪一座望柱。
眼前灼目的红犹如嘲讽,元頔缓缓对许培道:“前一刻,我还傻乎乎绑了这种鄙俗玩意儿。老天爷定是要笑我。罢了,这种东西老天爷哪里会管?走吧。”
他兀自踏着台阶而下,忽然被人唤住,原来是方才卖同心结给他的摊贩。
那人举着两枚缀着穗子系着通宝的同心结与他,笑道:“郎君付的银钱太多,小老儿受之有愧。这是系了两枚熙宁十七年通宝的,莫论当初但看今朝,是不是?”
许培要来挡,元頔却摆手接过了他递来的同心结,涩声道:“多谢。”
元頔将两枚通宝紧紧攥在掌中,步伐款款地向前走去。他也不知去往何处,却也不愿停下脚步。直到走到元猗泽方才待的地方,桂花的芳馥扑鼻而来,元頔忽然弓身呕尽了腹中残羹冷酒。
许培大惊失色赶来,元頔重又站起,沉声吩咐他:“这条巷子的人家全部彻查,若是无辜请扫干净赔付银钱。”说罢他看着那棵热烈金黄的桂花树,“算上这棵树的钱,斫尽。”
许培只能连连应是,半步不敢再离他。
元頔却不愿再叫他扶,也不愿叫他紧随着。
许培缀在他身后,借着门前灯火看清了他带出的一路蜿蜒血迹,是从掌中滴落的。
那两枚同心结被染得愈红了。
值此良夜,心愿尽成梦幻泡影。
今夜或许是天下所有人圆满的时刻,独不是他元頔的。
第41章
熙宁十七年十月十五乃黄道吉日,越国公宋岷之孙宋禹大婚。新娘系宗室出女,亦是出身名门。两家联姻十里红妆声势浩大,洛京满城震动,国公府宾客云集。
夜里席开百桌,整个府邸灯火通明,红绸锦绣遍织,满目喜庆吉祥。新郎官宋禹曾为东宫伴读,情好益密,由此被太子引为心腹。各家虽知此子无望越国公爵位,但仍殷勤往来,因此这场婚宴竟比国公嫡长孙那次人情更为隆重。
宋禹适逢大喜春风满面,仗着酒量好,敬酒皆来者不拒。越国公看得发愁,命儿子去叮嘱孙子切不可喝醉了。宋禹不明就里,嚷道今天是大喜日子,还不能喝个痛快?越国公拄着拐便要来打他,气道:“若是东宫驾临,你酒醉醺醺岂非失仪?”
宋禹扶着祖父安抚:“殿下应当不会来,阿翁多虑。”
越国公见他不成器,叹道:“你啊,什么都不懂。”
宋禹虽然知道祖父的心思,盼着东宫来给国公府长脸。但是太子殿下病了一场,这会儿哪里肯来臣子府里凑热闹?
没成想酒过三巡,竟有人报东宫驾到。
宋禹刚更衣完,掬了巾子在擦脸,便被一群家人裹挟着送到了正堂。
堂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为首的是他祖父,身后是父亲兄弟几人,孙辈们渐次站开,妇人们也立在一旁。宋禹被推出去行礼,张嘴便是:“你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堂中齐齐噤声。
越国公的龙头拐差点要在空中挥舞起来,这时东宫却笑了笑:“来看看你有多得意。”
大家又齐刷刷看向宋禹,只见宋禹理了理襟前红绸,一本正经地踱步到东宫面前拜道:“臣宋禹恭迎殿下。”
元頔说了声免礼。宋禹抬头望向好友,见他裹在一件玄青的大氅之中,身形虽看不仔细,但是面色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也泛着玉色,想来病后初愈还不算康健。这时候亲来道贺,确实够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