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议?”他苦笑道,“除了查侬那个傻小子,谁会误会呢?只要是有常识的人都想得到,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为什么?”她直觉反应般脱口问道。
他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这显而易见啊。”
“你是说你的病?”她有点反应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病。这病会无可逆转地恶化下去、我会失去运动能力、语言能力、吞咽能力,最后神志不清地死去。”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寒凉。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去。”她说,“而且多半到最后都会失能。”她回望着他,“剩下一些人可能会出意外死亡。”
“你不许这种话。”他起身,来到她的跟前,“这话太不吉利。”
“可以问一下你还有多久时间吗?”
“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更久?”他说,“我也不知道,”可那不过是活着罢了,我会渐渐失去所有能力,变成一个废人。”
“够久了。”她抬眸看他,“也许我明天就会死掉。”
“住嘴!”他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来到佛龛面前,“我命令你收回你刚才说的胡话,你有大好青春,你得惜命惜福。”
她被他吓住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可是苏沥华,你的时间还有很多呀,你不可以自暴自弃的。”
“我也在努力活呀。”他无奈地说,“甚至比一般人更努力。我只是不会去碰感情。你自己不也说过‘爱情又不是必需品,也不是人人都有’——我就是‘没有’的那批人中的一个。。”
“当时你还劝我来着。”
“我说过,希望你贪心一点,爱情对你是‘锦上添花’,可是,”他苦笑道,“一块破布上是没有绣花的价值的。”
第23章
司徒葭澜是哭着跑上楼的。
她想劝苏沥华不要那么消极地定义自己, 可她看着他黑长睫毛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来。那双瞳仁很亮,透着的却是绝望。
她不能苛责他对待自我的态度过于消极。他那么年轻,却病得很重。这是一种蚕食人的身体、意志、尊严的病, 而且病情正以并不缓慢的速度恶化,逐渐吞噬他所有的能力,毁灭他的事业、剥夺他的爱好。爱情对于他来说的确不重要, 更多生命中重要的东西他都抓不住啊!
合上房门,她捂着被子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泪眼朦胧间浮现的全是苏沥华举着相机的样子。
纸巾盒里的纸巾被她用完了, 她终于止住了眼泪,抽抽噎噎地去洗脸。
她整理好头发, 走下楼。
苏沥华已经不在餐厅, 餐桌上的菜已经撤走。只留下一壶红茶和一碟点心。
他是个温柔细致的人, 想是看她饭没有吃完就跑了,怕她夜里会饿。这样的人, 怎么可以说自己是一块“破布”?
初相识时,她以为他是天之骄子, 年轻、富有、英俊、善良、智慧……集合所有优秀的品质于一身,现在她才知道,上天有多么爱戏弄人。给了他所有却唯独吝啬于赐予健康。
走进花园, 夜风阵阵,花香袭人。
月光下,她举起左手, 银色的戒指在无名指间发亮……
半夜的庄园,安静得只剩风声和虫鸣。
司徒翎已经熟睡,许是今天逛了一天累了,还轻轻打起了鼾。葭澜悄悄带上门, 回到了自己原本住的佣人房。
打开灯,她用刺绣绷子撑起一方丝绸手帕。手帕上有一条小小的破口——是她用剪刀剪碎的。
针线和刺绣绷子是问凤姨借来的。
将破口先作缝合,又用笔勾勒了一朵五瓣花。
她的针法并不专业,只是在小学的时候参加过学校的刺绣兴趣小组学了一点基础。但绣一朵简单的小花还是可以勉强完成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直起脖子,伸了个懒腰,看着刺绣绷子上那朵粉红色的樱花,她微微笑了起来。
大功告成后,司徒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主宅,又摸着黑上了楼。她将一张字条连同手帕塞进信封里,从苏沥华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次日清晨,Ken在门缝中捡到了司徒塞进来的信封。
“先生,这是给您的吧?要替您拆开吗?”
信封上没留下任何字。
苏沥华刚吃了药,药效还没有完全起作用,整个身体的肌肉还有些强直,说话很吃力:“放下。”
Ken依他的吩咐,将信封放在他的枕边。
他能保持深度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少,早晨醒得很早,下午又嗜睡,晚上又难受得睡不着。吃过药后,等待起效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药力维持的时间却越来越短了。
他感觉自己稍稍能控制一下手臂动作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去够那个信封。手指颤巍巍地将信封里的纸片抽出,丝绸手帕却掉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