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裙下臣(119)
已经上了步辇的萧淑妃也痛苦地唤:“陛下,有人要害妾!”
李景烨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指着芊杨喝道:“将她带下去好好审问,今日在池边的宫人,也都一一审清楚。”
几个内侍应声而动,将芊杨拽着下去了。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慢慢看向丽质。
丽质正立在五步开外处,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他。
对上她的视线时,他忽然感到扑面而来的讽刺与冷嘲。
他知道芊杨一定对她心怀怨怼,也知道她不能生育,根本不必嫉妒怀孕的淑妃。
他想替她当着众人的面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望仙观的事也好,不能生育的事也罢,都有损皇家声誉。
他默了默,慢慢移开视线:“丽娘,朕信你,自会替你查清此事,只是这之前,你便暂且留在承欢殿中吧。”
这是要将她禁足殿中。
丽质早就料到他会如此,闻言心底毫无波动,只轻轻道了声“妾明白”,便于众目睽睽下,转身离开。
恰此时,司药司的女官们已匆匆赶来,未待淑妃与贤妃被抬入室内,便先急着查看情况。
也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贤妃——见血了!”
丽质闻言,脚步微顿,不由转身看了一眼。
只见从方才起就脸色苍白的徐贤妃已在步辇上晕了过去,正被两个女官上下查看着。其中一个先诊了脉象,顿时大惊失色:“陛下,贤妃似乎流产之兆!”
又是一阵忙乱。
丽质微微蹙眉,停留片刻,不再多看,快步离开。
……
夜深人静时,丽质坐在榻上,如往常一样捏着鼻尖将碗中才冲开的药一股脑儿灌入口中。
苦涩的滋味一下充斥口鼻间,令她紧紧拧起双眉。
平日赶紧要给她递蜜饯的春月此刻正满面担忧地出神,不知想着什么。她瞥了一眼,自己伸手取了颗蜜饯含进口中,好半晌才将苦味压下。
案上的烛花发出轻微的“毕剥”声,火光也跟着跳动两下,丽质拿了剪子,气定神闲地将多余的灯芯剪去。
春月被晃得回了神,圆圆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忧虑:“小娘子不急吗?”
“急什么?”丽质含笑望着她,“恰好能留在宫中,陛下也不会过来,我乐得清闲。”
是不是她做的,李景烨心知肚明。他虽优柔寡断,在乎面子,从不愿以强势姿态面对底下的人,却也是个容不得半点欺骗的人。若谁暗做手脚,执意将一切都推到她身上,他定会起疑。
禁足殿中也好,恰不必日日应付他。
春月却一点也没放心,咬着牙苦思冥想,道:“会不会是淑妃自己?”
方才是萧淑妃主动说自己被人推入水中后,芊杨才出来指认。
丽质又捻了颗蜜饯送入口中,仔细想了片刻,摇头道:“淑妃一心都在陛下身上,好容易怀胎有八月,不必拿自己的身子和孩子冒险。”
八个月的身孕一旦出意外,就不是流产这样简单了,很可能一尸两命。
她记得曾听说过,她入宫前,李景烨并不热衷男女之事,对后宫嫔妃们也大多公平,宫中从没出过暗中争斗之事,萧淑妃与她的父兄不同,掌宫中之事时,一向以皇后的端方公正要求自己,鲜少苛责旁人。
就连梦境里,萧淑妃虽对贵妃能得皇帝专宠而心有不满,却也只偶尔在言语间稍稍表露。
三年时间里,她从未暗中害过人。
这样的人,怎会是她?
倒是徐贤妃,若不是今日落水,几乎无人知晓她已有身孕。
想起她近来的憔悴,和才上岸时欲言又止,却被芊杨抢先一步时的模样,丽质直觉有些怪异。
……
仙居殿中,徐贤妃被送回来时,已是昏迷不醒。
寝殿内外虽有不少宫人,往来,可不知为何,仍显出几分凄冷。
北面就是拾翠殿,此刻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时有宫人进进出出。
方才在清晖阁外时,淑妃与贤妃的情况都不妙,被人抬着匆忙送回各自宫中。一个要临盆,一个是流产,李景烨犹豫片刻,终是转头跟去了拾翠殿。
而仙居殿中,只派了方才那两名女官过来。
殿中宫人都有几分心寒。
徐贤妃操持宫务十分辛劳,近来又因父亲徐慵的过世而整日郁郁,如今忽然流产,雪上加霜,如此境地,仍得不到陛下的怜惜与安慰,实在令人恻然。
床边,两名女官仔细诊脉后,待宫人替徐贤妃换上干燥的衣衫后,一个取出药箱中的银针,于火上烘烤过后,便开始施针,另一个则提笔写下一张药房,交给女史下去备药。
锦被之下,一缕缕鲜血自她身下缓慢渗出,印到浅色的衣裙间,有些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