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未来的选择,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是被现在的她拖累,怎样都好。至于现在,他就在身边。
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
……
第二日,裴济仍趁着天未亮时,便悄悄起身,草草梳洗穿戴后,俯身吻了下半梦半醒的丽质,在她耳边说了这两日要去蒲州的事。
她仍睡眼惺忪的懵懂模样,也不知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他心底无奈,忍不住咬了下她的下唇,见她吃痛,有清醒的迹象,才又将话重复一遍。
丽质水汪汪的眼里有些委屈,伸手推他一把,软声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朝会该迟了。”
裴济满心的怜爱无处安放,又知她说得不错,只好替她将滑到腰下的薄被又拉上来些,深深地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从后宫悄然出来,一路至延英殿外时,大半朝臣都已经来了,裴琰也已来了。
他严肃的面容下,比平日更多几分忧虑,身旁原本属于杜衡的位置空荡荡的,格外突兀。
“三郎,今日怎么这时才来?”一见儿子过来,他蹙眉开口,显然因心事而有些焦躁。
裴济知父亲有话同他说,便未往后侧属于自己的位置去,而是顺着话走到父亲身旁,躬身歉然道:“昨日巡视得晚,今日起来得也晚了,所幸未迟。”
裴琰“唔”了声,带着他到一旁,压低声问:“你昨日留在宫里,可听说杜相公的事?究竟如何?”
裴济垂着眼将那几个内侍说的复述一遍,又将自己后来去紫宸殿劝说被驳之事也简短说了,问:“父亲今日,可是要向陛下提此事?”
裴琰皱着眉点头:“不错。昨日消息一出,不少朝臣便急了起来。可陛下又不曾下令责罚,大伙儿也不知情况,今日便由我先替大伙儿提一提,表个态。”
虽然明白陛下八成听不进去,可既然没有责罚,便代表未犯大罪,不论如何,萧龄甫绝不会为杜衡求情,唯有他这个尚书仆射,得将众人的态度上达天听。
“三郎,你昨日已进过言,往后便别牵扯进来,尽快去蒲州,其余交给为父就好。”
裴济明白他意思,遂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时辰到了,众人鱼贯入殿,列座阶下,如往常一般行礼,照仪程议事。
待诸事说完,照例询问众人是否还有话说。
裴琰酝酿已久,闻言便要起身直言,然才从榻上直起身,却被一旁的萧龄甫抢先一步:“陛下,臣有一言。”
“萧相公请讲。”
“陛下登基至今,已逾六载,而今天下太平,政通人和,此皆陛下之功。然观内宫之中,陛下膝下却人丁单薄,至今只淑妃诞育下皇长子。臣请陛下为稳社稷国本,广充后宫人才,早日开枝散叶。”
一番话不但听得朝臣们诧异,连裴济也不由侧目。
单听前言,众人皆以为他要奏请陛下早立东宫,如今长子为淑妃所生,立为太子后,自然于他最是有利。只未料到,他竟不请立太子,反劝陛下充后宫。
他当真会这样无私吗?
裴济心里并不相信,暗觉不妥。
李景烨也有些诧异,端详他片刻,慢慢道:“萧相公的意思,朕知道了。从前朕一心放在朝政上,却疏忽了绵延血脉,稳固社稷之事,往后必当兼顾。”
说罢,又问众人还有何事。
裴琰忙要起身:“陛下,臣——”
然而话音未落,已被打断。
李景烨竟像没听到一般,移开眼冲众人道:“既无事,便都散吧。”
言毕,也不待众人反应,率先起身离去。
裴琰被当众忽视,一时愣在原地,面色难堪又复杂,身后的一众朝臣们也震惊不已,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唯有萧龄甫气定神闲,只默默瞥一眼裴琰,便从容起身离去。
殿里的人渐渐散了,裴济行到前方,默不作声地将父亲从榻上扶起。
“三郎啊,朝中的风向,恐怕要变了。”
杜氏门下人众多,被陛下如此冷落忽视,恐怕不会甘心。
第88章 新人
两日后, 裴济交代完手中事务,动身往蒲州而去。
这一回去,仍是以例行俭校事为由而来。
陈应绍身为兵部尚书, 虽暂身在蒲州主理铸铁牛之事,然其并非地方官员, 而是朝廷中掌握实权的中央官员;另一位涉及的幽州刺史范怀恩, 则是掌一方民政大全的地方官。
此案所涉地域甚广, 尤其幽州为边疆之地,靠近突厥,若没有切实证据, 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十日后, 一行人抵达蒲州城。
陈应绍一如既往地笑脸相迎,先与驻地官员们一同领着他到城中几处冶炼之所巡查,又将一应进度细述出来, 各项账目、记录等也都及时送上,没有半点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