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173)
她穿青白衣裳,简单地束发,从崇城出来了,要往家中新购的宅子中去。
暖阳变成了傍晚时候特有的红色,光温和地洒在各处了,秋天到,风凉起来,又丝毫不冷,最叫人舒服。
林红若一手拎着装医书方册的布袋,一手抓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玩耍,她到了一处空巷,只见远处闪过去一个灰色的人影。
困惑之余,林红若要继续朝前,她挪着步子,在思虑是不是遇上了强盗或者窃贼。
可再低头时,发现地上放着个白丝绸包裹的东西,丝绸的一角被风扬起来了,里头是个白漆蓝纹的香粉盒子,做得精致,大约是从瑶台来的外府东西。
林红若小心拿起来,将那盒子翻个面,那上面有显眼的二个字,是娟秀也工整的:红若。
四周倒是来了两个行人,但看样子,是和这个粉盒没什么关系,林红若朝前走,她逐渐地小跑起来,在巷子的尽头拐弯,往方才人影去的地方去。
她知道那就是仲晴明。
仲晴明正躲在墙角处一个不高的水缸后头,他瞟见了林红若投来的视线,就把脸转往别处,他忽然站了起来,要逃跑,可狼狈地摔倒了。
林红若也累得喘气,她站立着,看向趴在地上的人,冷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仲晴明并未说话。
若是细看,便知道那个粉盒不新了,不知买来有多久,刻字的边缘都已经从毛躁到圆润,大概总在仲晴明手上把玩,大概他总在犹豫。
犹豫了三年。
风张起了林红若的发丝,她弯下腰,将粉盒放在仲晴明的手边,就潇洒走了,未与他再说一句。
迎着风,林红若只留了个漂亮的背影,她的影子被扯得很长,跟着她,在夕阳里行走。
仲晴明伸出手,握住了地上的粉盒,眼中失神。
影子停了下来,林红若亦然停了下来,她在不远不近处,她背对着仲晴明在的方向。
忽然就抬手挡住了口鼻。
任由迸发而出的眼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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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陈弢劭与家眷搬离,皇后该住的怀清宫就再次空出来了,陈弼勚近日总来此处,由于他喜欢那颗酸枣树,寝房向外,到回廊外端,那颗树很高,此时枝叶茂盛着,生了红色半干的果子,陈弼勚背手站立着,指向枝叶的尖端,嘱咐年轻守卫:“就那儿,我全要。”
于是将那些果子连同枝叶都砍下来了,陈弜漪举着,轻而易举地上了一旁灰色理石栏杆,垂着腿,在那上头坐着。
颜修是才来的,又在不远处站了一阵,就过来,他将一件短衫拿着,上前,为陈弼勚披上了。
倒是没几个下人守着,能更清闲些,陈弼勚将那些小的红色果子扔起来,又张着嘴去接,他回过头来,对颜修一笑,说:“我不冷。”
“你冷。”
“来,”陈弼勚指了指栏杆,说,“你也上来坐。”
嘴上说着话呢,手臂就把颜修的腰圈着,颜修担心他坐不稳当,于是站直不敢乱动。
半晌,陈弼勚才松开了胳膊,再次说:“来,坐。”
果然,颜修善于翻墙并不是吹嘘来的,他伸腿斜跨,毫不费力地就坐了上来。
二人并排紧挨,正在那颗酸枣树下,在逐渐浓郁的残阳里。
“说个你爱听的,明年我或许要去扶汕,”陈弼勚凑得近,气息全洒在颜修的耳朵上,他有些神秘,又说,“你也和我去吧。”
“你去做什么?”颜修很温和地问他。
陈弼勚说:“体察民情啊,我总得多去走走,也不会叫太多人知道的,再说这么多年了,你一定也想念那里。”
陈弼勚如今二十有四的年纪,正最蓬勃、康健、挺拔,他脸生得鲜嫩清秀,可性子收敛进去一些,改了不少少时的顽劣。
蹭上来,在颜修脸上啄了一口。
颜修盯着他,刻意摆了个不愉快的表情,然后淡笑出来,将亲吻印在陈弼勚的嘴唇上。
毕了,颜修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说:“有些酸。”
“就是酸的,”陈弼勚啃着指尖上的小枣子,将核吹出去,他从枝子上摘几颗枣下来,递到颜修面前,问他,“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来这儿?”
“嘴馋。”颜修尝了一个,酸得皱了皱眉。
陈弼勚却摇头,说:“当然不是,我才没那么馋,因为我第一次见你,就在怀清宫。”
是太久远的事了,想一想,甚至需要时间去重构当时的场景,颜修有些愣,那时候的他如何也不会想到,陈弼勚将是他会喜欢的人,会喜欢很久的人
“你那时候故作冷酷,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说话,以为你沉默寡言,结果,跟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