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博衍坐下,“三姨娘的老妈子给我们烧姜汤去了,我喝了再走。”秉容点头,一时,两人无话了,目光都落在床上躺着的老爷子身上。
秉容低头看见手里的桂花糕,被甜腻的香气吸引,打开纸袋口,自己拿了一块来尝,自言自语道:“她们都不喜欢吃这个。”俞博衍将目光从老爷子枯叶一般的脸上收回,扭头看他,“她们被养刁了一张嘴,哪里爱吃这简单的桂花糕。”
秉容见他抬头,也就伸手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你帮着吃一些,都是花洋钱买来的哩。”俞博衍下巴一抬,凑近那软颤的桂花糕,张嘴吃下,却也不仅仅是吃了桂花糕,更是把秉容的手指头也吃进去小截。
秉容忙得收回了手,指头给俞博衍咬了一下,微微的热着,却什么也不晓得,拿手帕擦净,伸手又拿了一块,放进自个儿嘴巴里吃了。
俞博衍轻笑一声,把口里的桂花糕咽了,三姨娘徐瑞芳的老妈子,端着煮好的姜汤进来了。
这姜汤熬得浓,里头搁了糖还是辣,俞博衍一口气喝完,抬头就见秉容皱着眉头,呼出一口气,“好辣。”老妈子一笑,“就是浓浓的才好,不然着凉才有得苦头吃哩。”说完,拿了两个空碗下去。
喝完姜汤,俞博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把眼瞧着秉容,“你说你睡小床,在哪儿,领我去瞧瞧。”秉容起身就往右边走,那儿是一座八扇梅花屏风,没想后面别有天地,两垂落地珍珠碧帐子后边,是个小屋子,他就睡这儿。
俞博衍挑起珍珠碧帐子,和秉容一块走进去,不大一间屋,布置齐整。他微微惊讶,“这儿什么时候辟出一间屋,老爷对你不错。”他这反话是刺不着秉容的,他只以为俞博衍要来看看他住的屋子,跟在俞博衍身边把最后一块桂花糕也吃完了。
他淋了雨,这会儿有些昏昏欲睡,吃完了桂花糕想请俞博衍出去,抓一下俞博衍的手臂,很快松开,“博衍,我要睡了。”俞博衍转身,瞧他睡眼微眯,直接坐在身后的床上,“过来。”
秉容照做,不防被他抱到膝盖上坐着,直直瞧他,“做什么?”
俞博衍方才就想问,眼下正好出口,“今晚的事儿你可瞧明白了,要不是我出去找你,你可真要被那人追上了。”秉容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轻声真挚的说:“谢谢你。”
“光是谢,没有谢礼吗?”
秉容又不是什么富贵闲人,哪里有什么谢礼,听他这样问,有些局促无措,“你,你想要什么谢礼,我求老爷给你买来,行不行?”俞博衍一听就气,把脸一板,“我问你要谢礼,你说要爹给你买,那还算是你的吗?”
这下秉容可难办了,眼珠转着想了想,才倾身从枕头下边拿了个东西。俞博衍定睛一瞧,是一条红绳穿的牙,不晓得是什么动物身上的,贴身戴的久了,光滑得不得了。
秉容把它塞到俞博衍手里,“是我爹从老虎身上取下的哩,给你,谢你成吗?”俞博衍伸手接了,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这还像些样子。”
他身上暖,又抱着秉容,秉容了了谢他这件事,睡意浓浓,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俞博衍抱着他,心腔子里似乎被什么拱着一样痒,只是收不住脸上的笑,揶揄的对空呢喃,“老爷?爹一封信要我回来,不正是要我当这新老爷。”
一晃几天冬雨下下来,天气着实冷了不少,好容易俞彪的身体好些,算是暂时扛过了入冬的第一遭冷,俞博衍也能分心想些其他的事儿。这一想,想起初九那天留话杜若松改日约他听戏,这五六天下来,是全忘了,即可就要去书房给杜若松打电话。
不想,这样巧儿,刚到书房,电话铃响,接起正是杜若松,“我想老爷子不好,你也没有心思去听戏,也不打电话烦你。”
俞博衍笑了两声,“若松兄怕是娶了太太,所以这样体贴人情世故,想得周到。”杜若松却反驳,“和你一样,哪里有的恋爱关系发生。”
“我刚回国,说实话,城里的俱乐部和舞厅才是刚刚熟悉了一点儿,这听戏的戏园哪家好,是真不懂得。”俞博衍谦虚,却也是实情。
“这你不用操心,我已买好了两张戏票。”
“是哪家戏园?”俞博衍追问。
杜若松故意留了个秘密,“待会儿我派车子去接你,你只管上车就是。”这么一说,俞博衍只好不再追问,二人闲话几分钟,挂断电话。
其实也不难猜,还没到戏园子,俞博衍已经猜出七八分杜若松的用意。及至到了戏园,好戏开场,只稍微一留心,就晓得杜若松在此有熟识的坤伶,怕是领他来给介绍认识认识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