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中了情蛊(15)+番外
傅听涯心中一震,面色却分毫未变,出招之势亦未有消减,耶律枫见他不信,只是无奈摇了摇头,倒也不再多说,干脆利落挑刀迎上。
两人又走过一轮,耶律枫心中憾恨转作豪爽,豪爽终又化作愕然,憾恨因此战必输,因屈辱不甘,豪爽因棋逢对手,因一战酣畅,愕然因他终觉,若是自己不留手,也许方能与这人战个平局!
冷汗渐渐浮上额角,耶律枫咬着牙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看他出剑竟非袭自一家一派,名门正宗剑法有之,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浴血之影亦有之,这人还不过三十的年数,功力竟以至此!
他遍求名匠精心打铸地刀鞘上终于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耶律枫双手握刀,刀柄上的花纹摩擦着他的掌心,引发些微的刺痛,他忽而长笑,笑声中夹着血腥气,傅听涯再次挥剑横劈,一身长衣广袖如飞,以银丝钩织的边纹雪光流泻,那玄黑的刀鞘终于崩裂,被藏在鞘中的鸣月刀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
随之光芒一闪,仿佛一位刀客一生最后的执着与骄傲。
耶律枫重重摔落在地,劲气倒灌以致浑身骨骼在瞬间碎裂,鸣月刀刀身灿烂,落在他身侧的雪地上,他仰头看着雾中隐隐的青阳,看着拖着长剑缓步行来,脸色极冷极傲的年轻剑客,想——
十七岁负刀行人间,路三千,无悔矣。
怎奈蝇营狗苟是世人,一片温柔是伤心。
一片温柔,是伤心。
耶律枫死了。
傅听涯看着那具经脉碎裂,鲜血横流的尸体想。
而且并未瞑目。
傅听涯收剑回鞘,青白着脸色来到耶律枫的尸体旁,蹲身为他阖上了双目,然后他用剑在拨开雪泥,在地上刨了个浅坑,将鸣月埋了进去。
耶律枫真的至死也未使鸣月出鞘,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傅听涯按了下胸口平复翻涌的血气,忽然回首,看渡云巅外一只苍鹰鸣声破空,盘旋九天。
所以,何谓……必死?
“大人,喝药了。”溪云一手将小暖炉塞到人怀里,一手将药盅放到桌上,发出「嗒」的一声,清脆无比,亦惹得正蹙眉沉思的叶授衣转头看她。
“怎么看着脸色不好?”叶授衣将桌上散落的文书堆到一起,问道。
“您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溪云憋气道:“比鬼还吓人。”
叶授衣听她嘟囔完,眼神温和而无奈:“马上就调职回京了,不过再辛苦这么几天,你……”
“调职回京!?”溪云讶然眼前披着狐裘,更显单薄的男人,脸上神色几番变换,最后涌上一股愤懑:“大人!?”
“也许……我还能去江南看看。”
叶授衣念叨着,站起身,脸上浮起几分薄红,他说:“溪云,去准备准备,咱们要回家了。”
先前已经跟朝廷新调来的元帅做好了交接,他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叶授衣想象着边关鸦青的城墙和晦暗的天空。
纵然有几分感伤,却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条件,真的回不去了。
而且还有一个人,说要带自己归隐江南。
他在三日前得到了傅听涯赢过耶律枫,已先行回京的消息。
他活下来了。
深冬的皇宫褪去一切颜色,终于在朱红与灰白中显出几分可怖来,傅听涯步履匆匆,却眉宇舒展,难掩轻松。
像是积年的阴云散去,天光洒落,一片灿烂。
他想自己甚至有些感谢这令他看清了很多事情的生死一战,先前心口万虫撕咬般的痛苦犹在,他终于想明白那是为何。
想带一个人去江南,想让他不再……
“殿下,皇后娘娘邀您一见。”嘶哑阴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思绪,猝不及防。
傅听涯蓦的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去那立在两道宫墙之间狭窄的甬道上,深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侍者,右眼一跳。
“这不合礼数。”傅听涯道。
“殿下不必担心,陛下已允。”
华锦迤逦,熏香氤氲,落红尘坐在殿中,小心的拨弄着自己宝蓝镶金丝的尖长护甲,她轻轻吹了口气,只觉这饰物美得像尖锐的匕首。
“臣弟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听涯,你来了。”落红尘起身:“快起来,不必多礼。”
傅听涯瞳孔猛缩,为这称谓。
“不必紧张,想来你也听过我早年在江湖上的名号。”落红尘笑着:“今个儿只是想和你聊聊。”
落家红尘,术榜第一,可谓名震江湖。
“听说,陛下已经允了你……到江南去?”落红尘状若不经意地提道:“和叶侯一起?”
“其实我早年也与叶侯有几分交情。”落红尘抬眼一笑,红唇艳丽,宛如惑人的妖:“我曾向他借过「牵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