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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溯条件反射一拳打在医生左眼:“你说痛不痛?”
医生捂着眼睛,看看病房里一个小弟拿着水果刀削苹果,手势娴熟,苹果皮薄而不断,显然是用刀的老手。另一个蹲在角落洗内裤,两只手上青筋凸起。
他觉得,自己一介斯文人,怎么好跟个病患计较。更何况病患伤在脑部,一切情有可原。
于是他拿着镊子夹出医用棉,沾了酒精去擦肉线缝合的手臂,那里原先被杀手砍了一刀,本就肌肉外翻形状可怖。
经过缝缝补补,真是落了好一个碗大的疤。这回罗溯保证自己绝不是诚心的,可酒精棉擦拭过来冰凉火辣,肌肉的防卫记忆纯粹是自主发动,一拳又打在医生右眼。
这个时候,关心医生痛不痛,纯粹看着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罗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医生告诉他:“罗先生,你可以出院了。”
“哦?”罗溯:“可我小弟说院长要我再住半个月。”
“我就是院长,罗先生你生龙活虎身强体壮身手矫捷,绝对可以出院了,下午,不,现在就去楼下办出院手续吧。”
落日的余晖,照的遍地暖融融,罗溯打了个哈欠,逼得眼角差点生理性落泪。他本就生的好,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单看面相,确实是个俊秀的斯文人。
配着眼底一汪水晕晕的红,显得格外孱弱,多情。
宋翊给他找了个英租界的公寓,帮派里义父发了话,不许罗溯三月之内再劳心做事。
房东太太叫温婉,第一次见面罗溯没打招呼,他嘴巴里从没发过这么婉转多情细腻柔和的音节,他的舌头跟他的人一样,又硬又直。
温婉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觉得这异乡人格外不好惹。
房间倒是收拾得干净,地上铺着波斯的纯羊毛地毯,罗溯心想,这样厚,脚踩上去也不出声,倒是个方便处理尸体的好地方,可惜万一吸了血水却也十分难洗,什么牌子的肥皂都不好使。
还有复古雕花的落地台灯,东一盏西一架,鎏金点钻,一看便不是公寓的原装设备,那个叫什么碗的,肯定舍不得这样的好货给租客用。
罗溯眼睛毒,看出来那是个丈夫死了八百年的小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他可不想做人家裙下之臣。
酒柜里尚存半瓶威士忌,上一任租客看来走的匆忙,落下许多鸡零狗碎,罗溯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烈酒烧喉,他翘着脚,在阳台看楼外夕阳。
他想,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床单都是干净的,却只有主卧的床上有两个枕头,枕头样式还不一致,这房东也忒懒了些,竟什么都放着由他自己收拾。
主卧衣橱里空空如也,客卧里倒是挂着两三件女式外套和连衣裙,长时间无人使用,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这里有过一男一女,男人是主人,女人是后被邀请的客人。曾经这女人住在这里,结果住着住着,便睡到主人的床上去了。
他们肯定想必那时已经非常亲密,两个人枕畔相对,窃窃私语,会接吻吧?
浓情蜜意的缠绵?温柔地触碰对方的嘴唇,会发生关系吗?
罗溯想到这儿,酒就喝不下去了,他快吐了。
他有点洁癖。
在吐之前,他要把床单换掉。
夕阳落尽,房里的灯就亮了。
它会一直亮到第二天清晨。
罗溯换了件绿色天鹅绒的睡衣,赤着脚踩在地毯上。
客厅里那座真皮沙发旁边,摆着一个大台灯,台灯的灯很暗,拿来做事眼睛要瞎,拿来调情,再合适没有。
罗溯浑身起鸡皮疙瘩,看那沙发就跟看病毒污染源一样,他走进书房,靠着坚硬的实木椅背,揉了揉眉心。
帕罗西汀他吃得太多,心理医生短期内不肯开药给他。
一瞬间,心头千思万绪,耳边也嗡嗡作响,无事可做让罗溯心里空落落的,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迷茫。
他想:
我活着干什么呢?
死了也没有人在意。
大概杀人能带他短时间内走出迷茫,当然这快乐建立于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伸出一只手,在身后书架上随意摸索,抽出一本小说来。封面一个穿着侦探服吸着烟斗的男人剪影,背后是条阴暗破旧的老巷子,书名叫做long time goodbye——长久的告别。
罗溯随意翻开第一页,发现里面有张手写的便笺: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来找我吗?
落款署名是隽秀优雅的花体:jiang yu。
什么意思?
江鱼?
罗溯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不过注意力被分散,对情绪的缓和大有帮助,不久之前他还想着杀光公寓里的人之后,要怎么跑路,现在的他,只想着夜宵怎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