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总觉得自己没睡好,老做梦,梦里影影重重的,无数巨人在头顶上狂奔。
后来实在太累了,才总算眯了会儿,可惜一大早就被狗皇帝吵醒了,只能下午补觉了。
于是这一日,乾承帝在理政殿处理公务,手边放着一个在小垫子上呼呼大睡的人偶,时不时还要抬手给拾拾小被子。
太监们传递奏折端茶递水的,都得绕过陛下惯用的右手边,放在御案的左端。
有朝臣进来回话的,那都要被仔细叮嘱过需得慢声细语轻声说话,万不可惊扰了里面的小主子。
弄得几个老臣吹胡子瞪眼,直呼荒唐。
于是闻弛午睡还没起,有关他的消息不仅已经传遍了宫中内外。朝堂上但凡有些门路的,都已经知道陛下如今痴迷于一个会动的巫蛊娃娃,远离后宫,荒废朝政。
“一位身怀六甲的贵妃娘娘,只一个不小心惹了那人偶不快,竟不仅被打入冷宫,连孩子都没了呢!”
“现在宫里有谁敢招惹那位主子啊,没见太后都退避三分,躲去了行宫嘛!”
“听说那些朝臣都得先向那娃娃跪拜行礼,而后送上价值不菲的宝物,那人偶高兴了,才能让他们面见陛下呢!”
各种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闻弛听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手握后宫、脚踏前朝,就差登基了。
常小岁跟他说话时,都挤眉弄眼说,他去打听消息都方便了不少。
“都不用奴才问呢,便倒豆子般全说了,像是生怕奴才不高兴能将他们怎地似的!”
说着,他还偷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子给闻弛看,“主子您瞧,太医院医令给的,消肿生肌的好东西,有钱都买不到的!好家伙一下给我塞了一整盒,六瓶!我全给您放库里了——就拿了一瓶,嘿嘿~”
常小岁乐呵呵地道,眼角的乌青都没下去,脸上已经挂上了小小的得意神情。
闻弛坐在窗边晒着太阳,看着这孩子高兴的样子,心中对狗皇帝的气就下去不少。
狗皇帝就这么明晃晃将他置于风口浪尖上,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高兴,但是这是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起码以后,他和常小岁可以在宫里横着走了。
闻弛想了想,看了眼隔壁间正在批改奏折的乾承帝。
闻弛现在在理政殿的次间,与皇帝在的正殿中间只用了一排博古架和屏风遮挡。
他不耐烦整天陪在那里当摆设,就把常小岁招了进来。
常小岁抖完机灵,腆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荷包递到他面前。
“主子,小的将这荷包捡回来了。”常小岁几乎是用气声对闻弛说话。
闻弛见状,不由笑了笑。
那荷包之前是放在盒子里,用来装针的。
后来闻弛打开之后发现针没了,便被他用来装一些东西。
比如他从地上捡来的干草,常小岁从皇帝赐下的东西里找出来给他的、常人指甲盖那么大的夜明珠,还有常小岁笨手笨脚做的小软枕,和一张用来当被子的素白帕子。
一日不见,闻弛有些怀念地拿到怀里闻了闻,才打开其中,取出一根干草,朝常小岁举了举。
常小岁立马心领神会,“主子,小的这就去取来!”
说完,出去才一两分钟,他便又颠颠地捧来个盒子,贴着墙根猫腰溜到他面前。
那盒子一打开,便能瞧见里面有成捆的须臾草,一旁的小格子里还有剪刀、缝衣针、红绳、刻刀和小锤子等物。
确实是闻弛熟悉的那个工具盒。
于是闻弛让常小岁拿了个小杌子坐在他面前,取出须臾草,在他的示意下将草折叠了几下。
然后常小岁拿着一端,闻弛便艰难地用没有手掌的手,小心编织起来了。
他当初看那老头给那个精致草人编手脚的时候就特别羡慕,于是观察也分外仔细。
脱险之后,闻弛还常常回忆那手脚的编制法,所以虽然只看过一次,他依旧记得非常清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自己做一双手掌。
当然简单的编制是不够的,那老头不管是制作还是修复时,口中总是念念有词。
听了几十遍,闻弛早就会依样画葫芦地背诵了。
反正也只有几句话,一点都不难。
“朗朗乾坤天与地
一分二,二裂四
四化万物,而万物归一
天地精气汇于此。”
闻弛当然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不试的话,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他不想一辈子都被人掌控着生死,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自己身体的秘密!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闻弛才在常小岁的帮助下勉强编制好一只手掌。
闻弛示意常小岁将自己左手肢端的线头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