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124)
闵诚蜷缩在地上,渐渐感受到鲜血从额头流下来,他长喘了几口气,咽下涌上喉间的腥甜滋味。
这时,温临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从额头流下的鲜血浸进左眼,闵诚只能勉强睁着右眼看他,然后听见他问。
“知道错了吗?”
“……”
遍布全身的痛楚令闵诚呼吸急促,可这所有的痛加在一起,都抵不上温临问这一句。
“说你知道错了,再没有第二次,说,我就饶了你。”
闵诚摇头,因下巴还被温临钳制着,就只有微乎其微的幅度,但温临看见了。
“阿诚。”他唤他,以一种无奈又柔情的语气,像是欢好时的调情。
闵诚笑起来,哑声问,“临哥,这是……要赶我走了?”
温临不语,却拖着闵诚站起来然后把他抱进怀里,他贴在他耳边说道,“那太便宜你了,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身边。”
闵诚浑身一震,愣怔了几秒便禁不住哭了,他艰难的抬起手攀上温临后背,像是抓住丢来深渊崖底的救命绳索一般,发着抖收紧双臂。
“听话,阿诚。”
温临摸着闵诚的头发,轻声再道,恍如哀求。
——
拍摄叫停。
商岳并未收住情绪,他被戏中人物的绝望拉扯撕咬,埋在谢徐谦颈间哭得难以自抑。众目睽睽下,谢徐谦只能维持着拥抱,友朋式的拍着他的背,不作过多安慰。洪述挥了挥手示意各方该干什么干什么,给时间让两位主角冷静,也让他能抽支烟缓缓心酸与鼻酸。
这两人的戏都太好了,一个浑然天成,一个炉火纯青。谢徐谦将温临表面的浪荡轻浮与内心的深沉阴鹜拿捏得十分准确,收敛情感的同时也表现出了极其分明的层次,他的台词功力了得,对微表情的运用更加令人惊叹。外界只拿“林子明”来代表谢徐谦,实在是对他的轻视。相对来说,闵诚是需要更多外在爆发力的,比温临容易表现,却不好掌握个中起伏与边界。商岳处理得非常聪明,他抓住了闵诚这个人物悲剧的核心,用高超的技巧和真挚的情感牢牢圈住了看客的心,让他们为他唏嘘感叹、酸楚怜悯。
可在选角之初,商岳并不是闵诚的最优选择,洪述觉得他的形象气质都偏冷硬了,不一定能和谢徐谦搭出效果,直至他去看了《世间路》。
商岳的现代装远优于古装,且不同于《柳三郎》中徐行之的落拓萧瑟,余田是充满反叛精神和生命力的,这也是闵诚所有的特质之一。商岳的表演极具爆发力和感染力,是个相当懂得与搭档、与观众交流的演员。尤其他和谢徐谦站在同一画面里的那种和谐默契,实在太过般配。
视觉上的契合度是情感片该有的基本条件,这不仅能够更好的说服观众,也省去了在拍摄中对氛围营造的力气,或是在同等条件下收获更好的效果。洪述痛恨一切生硬拉扯的东西,所以就更需要演员之间能够契合。
哪知道,谢徐谦和商岳并不止看上去般配,也不止有演员之间的契合。
洪述对同志没有任何特殊看法,因为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是没有差别的,爱的本质都是爱,至少应该是爱。即便爱是世上最难求的东西,却一定是最值得追求的。当然,也是他迄今都在追求探索的。
差不多半支烟的功夫,商岳缓和下来。他退出谢徐谦的怀抱,抹了把脸露出笑容。谢徐却关注着他额头上的伤——是群演失误真的踢到了,虽有血浆遮挡,也能清楚看见那块肿了起来。
“还好吗?”谢徐谦低声问,尽量不引入注意。先前切近景时已稍微看了看,失误的演员也愧疚不安的道过歉,加之这种事本就是在所难免,谢徐谦也不好怪罪,只是心疼男友。
“没事。”商岳嗡着声调回话,停顿了下补充道,“有点缺氧。”
谢徐谦点头,拉他到旁边休息,化妆师这才跟过来帮忙清理商岳脸上的妆效。谢徐谦稍有些烦躁,就站到远处去抽烟。
洪述靠过来,“他很拼。”
“嗯。”谢徐谦宁可商岳不这么拼。
“介不介意聊点私事,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
洪述忽然八卦起来,谢徐谦转头看他,眼神示意先给个理由。
洪述耸耸肩,“单纯好奇。”
谢徐谦把婚戒拿出来重新戴上,顺口胡诌,“机缘巧合,我对他一见钟情。”
洪述听出戒备,吹了声口哨不再追问,“有个志同道合的爱人,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运气。”
谢徐谦笑了笑,“是的,我很走运。”
洪述丢掉手里的烟头,又点燃一支新的,“谢生,如果我没找商岳来演闵诚,你还会接这部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