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115)
林荆璞眉间微凛,低声问他:“子丙先生来时路上,可留意到是否有人跟着?”
“没,”冯卧又想着自己来时匆忙,哪留意过这个,顿时又没了底气:“应该是没吧……”
话音未落,后院的门锁便被人用剑砍断了!
几乎是同时,沈悬弓上的三根箭凌厉地射了出去,直撞上了那人的剑锋。
箭折,刃弯。
火花溅起!
转眼间,沈悬弓上的箭又是满的,门口那人也拿帕子擦拭剑锋。
势均力敌。
林荆璞见到那人,眉心松弛,便去握住了沈悬的肩,示意他不必再拿箭尖对客人。
常岳擦好了剑,将剑放入鞘中,走进来斜了沈悬一眼。沈悬没理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是那几只蓄满力的箭射到了门上。
“啪”的一声清脆,这门仿佛都是要散架了,常岳不由回头,又多看了那沈悬一眼,总觉得是自己输了一招。
这两人剑拔弩张,是虚惊一场。可吓得旁边的冯卧是心惊肉跳,直拍着自己的胸口,口中暗暗念叨夫人的名字壮胆。
林荆璞含笑,便朝常岳颔首:“常统领——”
常岳面色冷鸷,不多说,忽抬起剑鞘在林荆璞胸前狠狠一击!
他的行动太快,身旁两人都未及反应。
冯卧反应过来时,忙去扶住了林荆璞:“二爷!”
常岳是习武之人,力道远胜过常人,体弱之人都受不住这么一击。林荆璞吃痛,当即喉间含了一口血,身子要软了下去。
常岳面色不悔,咬牙道:“你可知,皇上此处的伤,当比你重十倍不止!”
沈悬气得眼睛红了,直接从背上拔了利箭要与他搏斗。
林荆璞咳了两声,见状急着含血呵止:“涯宾……”
冯卧干着急,劝也劝不住,拦也没胆量,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周旋这局势。
哪知常岳掀袍朝林荆璞跪了下来,双手将剑举过头顶,偏头沉气道:“并非皇上意愿,只是小人气不过。”
冯卧叹气骂道:“常子泰那你一路跟我过来作甚么!闹着玩么!”
常岳俯身磕头:“君命难违。请二爷同我回衍庆殿——”
第61章 跪下 “你为何要杀朕?”
冷风煞似刀,阴云浓稠,皇城之上凌冽如霜,肃杀之气仍未消散。
衍庆殿内侍已悄声进去通传了。冯卧只准留在殿外等候,焦灼踱步。
待常岳在御前回禀过后,便同几名御医一道退了出去,林荆璞才得以进殿。除了两名贴身伺候的宫婢,殿内只有他们两人。
禁军精锐持剑就候在殿外,铁铠冰冷,自北林寺一案后便在此间不离寸步。
林荆璞摘了黑色斗篷,淡淡望向那密不透光的床幔,面色一黯,就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环顾殿内,不过三四日光景,书案上的扇架与棋盘已不见了,茶几上干果子皆换成了新鲜的果蔬,亦没有熏香,连九鼎香炉都让人撤走了,只剩了个烘烤的暖炉。
椅子还没坐热,魏绎阴鸷的声音便从后面传了过来:“朕让你坐了吗?”
林荆璞侧目看去,见魏绎穿着明黄色的内衫正立在屏风前,他的脸消瘦了一圈,气色消沉,胸前与腿上还有伤未愈,不过已能起身走动。
林荆璞愣了不过半刻,眉心不经意地松弛了些,便道:“怎么,还得给你跪着。”
“跪天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么。”魏绎行动迟缓,才走到了他面前,凶狠的鼻息已先行一步压了下来。
几日不见,他又要嗅他。
“我的规矩是只跪死人,”林荆璞呼吸刻意淡了,要与他的气息避开,微微仰面,轻声咬牙道:“不妨等你死了再说——”
这声仿佛在交耳而谈,字字无情处,偏又在最要紧处调情。
魏绎下颚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皙的脸,也放出狠话:“朕侥幸命大,才没死在你的算计之下。朕若死了你得哭,没死便得跪着求饶,再说外头还有刀子呢。”
林荆璞余光瞥见了外头禁军的影子,那剑锋也正在落在脚尖,他提袍微抬高靴,将那冰冷黑影踩在了脚下。
“曹氏草堂与南市的几个死胡同串联在一处,西面和背面的高墙屡拆屡建。曾经安保庆的手下有多少是邺京的活地图,可是他追查了几年,也没能查出个蛛丝马迹。常岳跟着冯先生,定不是一时兴起。魏绎,你大费周折找我回来,是想泄愤,还是泄|欲?”
魏绎挑眉,目光还是冷的想杀他:“那你猜朕是愤多,还是欲多?”
彼此的视线离了不过一拳,道不清的怜悯与厮杀都掺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