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长(20)
后来他去了美国学音乐,毕业后受聘于世界顶级乐团,在演出的前一夜收到了父母被逮捕的消息。
“李陌”这个名字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才被阮昭记住——这件事成了阮家千里之堤崩溃的蚁穴。他的手是阮昭母亲找人打断的,就为了让他拿个第一名哄他高兴。李陌的姐姐在李陌疯了后蓄意接近他父亲,而他父亲包养的小明星刚被他闹过一场,空窗期的阮父再次出轨时变得谨慎起来,直到李家姐姐怀孕生下一个女孩,终于在阮家找到了那个带着人打断他弟弟手指的下属,阮母才发现她们母女的存在。
阮昭父母离心,亲朋离德,比起鹿家倒台也倒的体面,阮家走到结局时已经成了圈内的笑柄,自上而下的雷霆震怒让阮家彻底消失,成了连提都不会有人提起的禁区。阮昭主动将家产上交也只是换来母亲在狱中自杀的消息,等他沦落到地下通道把一张报纸当被子时已经是千金散尽,至亲离散,与未婚妻解约。后来经纪人把他带走,再后来他找到了李家姐弟,父母欠下的债最终成了他与人世唯一的牵连。
此后,阮昭再也没有碰过钢琴。
阮昭搬出梯子放书,不小心踩空了,整个人连带着一家书全砸到了地上。
“阮少爷?”很快有敲门声传来,“晏总让我来问问您出什么事了?”
“没事。”阮昭慢吞吞地拨开书坐起来,应付完门外的人后蹲在地上一本本捡书。
他失了一段记忆,像是连心弦都丢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总带着漫不经心的不在意。阮昭从书堆里捡起一张纸,也不知道是哪一本书里夹着的又掉了出来,那上面分明是他的字迹,可他并不记得写过这样的话。
——我保证每个月都给你打电话,如果忘记了,就罚我赔你三个电话。
字条的落款是“阮肇”。
阮昭提着这张纸看了一会,时间大概是他去美国前,但是除了父母他并没有需要按时打电话的人。何况还是在晏长雪这里找到的,他们以前应该没有见过,
不过即使有这张纸有他的落款,阮昭都不是很确定是他写的。前半生恍如隔世,他看这字,像是看故人,熟悉却不亲切。
敲门声再次响起。
阮昭顺手把这张塞自己口袋里,晏长雪推门进来,见阮昭蹲在书堆里,转着轮椅进来:“砸着没有?”
“没事的。”阮昭站起来。
“你过来。”晏长雪伸手,“让我看看。”
阮昭倚着书架看他,笑了笑说:“晏先生,我真的没什么事。”晏长雪有时候给他的感觉过于熟稔,而阮昭并不喜欢这种熟稔,他菲薄的自尊撑不起同故人问好。
晏长雪已经转着轮椅背对着阮昭离开,“我回去开会,等会让人来收拾书房,你先回房间看剧本吧。”
哦对,剧本。阮昭重新蹲下来从书堆里翻出他的台词本。
「等你回家了会想我吗?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自然每天都会想你。」
「一天一次才不够……要想三次,你看见山涧里的雾要想我,你看晨曦里的露珠也要想我,你看见傍晚的霞光还要想我……可是,你会不会见了别的姑娘就把我忘了?」
「那我给你写一张欠条好不好——就写我每天必须想三次,不,六次仙女姑娘。如果我忘记了,就罚我——」
「罚你什么?」
「罚你再也不喜欢我了!」
「我,我才不会呢。」
第15章 许是今夜的晏先生太有蛊惑性
“晏总,阮少爷这几年所有的资金往来都在这里了。”
刚才他背着阮昭发短信就是找人查这件事,晏长雪大致翻了翻就看出了不对,“李阡?李陌的姐姐?”
“是的晏总。”
晏长雪紧紧攥着扶手,压抑着怒气还是没有压抑住,猛然把文件夹摔在桌子上:“李婉儿的生活费我不是给过她了吗?为什么还要阮昭的钱?!他有什么钱?他连自己都养不活,这几年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罢他又想起什么,问面前的人:“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真要等阮昭住回地下通道你再说?”
“晏总,当初您说过除非阮少爷有生命危险,任何事都不用来和你报告。”男人顶着晏总的怒火艰难解释了一句:“李陌病情加重必须请人陪护,每周还需要高昂的心理治疗,李阡做服务员一个月只有三千元工资,还要照顾孩子和老人,她妈妈前些年累到了最近反复住院。婉儿小姐想学琴李阡不许,阮少爷知道后又另外给了学琴的钱。晏总当初给的抚养费怕是不太够,李家人若不是真的过不去了怎么也不会收阮少爷的钱。”李婉儿是阮昭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血缘,晏长雪才能在那会兵慌马乱的时候还记得照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