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
“疼。”小孩声音里有委屈、有不解,像是不明白母鸭为何要这样凶她。
盼儿亦想忍住,但语气中还是流露出笑意,“姑娘,你抓了它的小鸭子,母鸭护崽,当然要啄你了。”
静楠看看母鸭,再看看在地上努力站起的小鸭子,似懂非懂,“喜欢鸭鸭。”
她喜欢小鸭子,不会伤害它,母鸭为什么要那么凶?
“再喜欢,也不能直接抢。”荀宴稍稍松手,母鸭从牢牢的桎梏中脱身,忙不迭到了小鸭子旁,嘎嘎叫唤。
小鸭子也似认得它,慢慢站起,围着母鸭跌跌撞撞地跑,极为亲昵。
“看到了?”荀宴摸摸她的脑袋,弯腰,帮小孩抹去脸蛋尘土,“它们是母子,不可强行分开。”
小孩起初不懂,而后突然明白什么,叫了声,“阿娘?”
荀宴愣怔一瞬,意识到她想表达的意思,便微微颔首,“嗯。”
静楠虽没有出生起就伴她长大的阿娘,但从妙光师太、马大媳妇和温氏身上,已经懂得了其中含义。
母鸭是阿娘,会保护、陪伴小鸭子。
不需要她。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懂了之后,就不再强求要拿小鸭子,唯独眼神依依不舍,黏在了它身上。
荀宴忽然意识到,这般大的孩子,也许该养只小宠陪伴。
如他见过的那些有孩子的人家,大都养了猫猫狗狗。
或许,他也该为圆圆找一只合心意的来。
心中定了主意,荀宴口中未道出,陪着小孩回了后厨。
厨房中人早看着母鸭追小孩儿而去,这会儿俱是忍笑,听静楠问道:“以后我可以来看它吗?”
“当然可以。”掌勺大师傅点点头,心中却想:那要看下次来的时候它还在不在了。
毕竟,他们荀老爷还挺好乳鸭这一口。
嗯,这个事实太残忍,就无须对小孩说道了。
***
休沐三日,第二日的时光,荀宴选择带林琅和静楠往上京明心湖游玩。
于穿着上,荀宴素喜简单轻便,青色直裰,浑无修饰,但因身材修长,面容英俊,随意一站,便是青竹般俊雅的名士。
林琅身形虽瘦削,可身高容貌俱在,锦衣一穿,亦是俊俏少年郎。
二人一同出门,再带上小小的静楠,惹来不少注目。
静楠戴着特制的小巧帷帽,由绳系在脖间,不会被风吹落。
她好奇地玩着帽畔轻纱,忽然眼前光线一暗,人已经被林琅抱了起来。
清风拂绿柳,白水映红桃。碧波荡漾中,湖中水光十色,小孩很快被流动起伏的湖水吸引了心神。
再往前数丈,便是绵延数十里的荷花。初荷已绽,婷婷袅袅美不胜收,湖畔桥上满是观景人,湖中亦有不少游船。
许是休沐之故,此时明心湖内的船只,明显比往日要多很多。
女郎披轻衫美衣,儿郎折扇风流,目之所及处,景美,人更美。
林琅、静楠赏景,荀宴却好似老翁,取了钓竿坐在船侧,老僧坐定般垂钓。
他在上京好歹是个出名人物,这艘小小的船,当即引了不少游船注意。
钟家亦在其中。
钟九从高高的画舫中探出脑袋,叫了声,“公子!”
先回应他的并非荀宴,而是仰头看到熟悉之人的静楠,小孩高兴地叫唤,“叔叔。”
“哎!”钟九倍加感动,没想到圆圆小师傅还记得自己,他可没忘记当初把小孩送给马大夫妇的场景,还当小孩忘性极大呢。
当即让画舫靠近,钟九也不奇怪为何公子租的是如此一艘小舟。他知道对公子而言,一切够用就好。
“船上只有我们几个兄弟,公子,带着林琅和圆圆一起来玩吧。”
荀宴回复他道:“等钓上这尾鱼。”
这尾鱼?钟家另外几个兄弟瞧水面毫无波澜、钓竿平静的模样,无论如何也瞧不出这水下有鱼。
钟九无条件相信荀宴,默然应下,就在舫中等候。
兄弟们对视一眼,微微耸肩,俱是无奈又不解的模样。
荀钟两家为姻亲,他们便也都是表亲,兄弟之间,素来不分高低。但他们家这个小九,偏偏对荀家的小儿子格外……尊敬。
用“尊敬”一词绝无夸张,以他们观察的几年看,几乎可用“有令无不从”来形容。
荀宴的确出色,可也不至于令人如此,他们实在想不通。
不解之余,倒也不至于闹矛盾,索性继续喝茶去。
艳阳高照,湖中亦热得很,料想鱼儿都耐不住要冒出水面跳跃,唯独荀宴纹丝不动,如老僧坐定、青山不移。
半晌,钓竿突然猛地下坠,一瞬间,荀宴也用力将钓竿一甩,在空中抛出一道弯弧,水珠四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