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投诉倪音,她作为医生,态度恶劣,因为私人恩怨而拒绝为我儿子做手术,我……”
时也快速起身,来不及听一听后续,就离开了办公室。
在认出蓝晓洁的瞬间,时也的脑海里闪过的是倪音倒映在那面稀碎的玻璃上的面容,她红着眼委屈又隐忍的模样,曾是他最于心不忍的痛,他猜想,在重逢了蓝晓洁之后,她一定又是躲到哪里偷偷伤心去了。
果然……
“挺好的。”倪音在听闻时也和时鸿和解之后,低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什么挺好的?我能与我父亲和解挺好的吗?”时也摇摇头,“不,当年我妈的事情,我并没有原谅他,我只是选择放过我自己。”
“为什么突然……”
“突然想通了?”
“嗯。”
“因为田奶奶吧。”
“我奶奶?”
“嗯。”
田梦弟来医院的那天,勾起了时也无数关于过去的回忆,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晚上,时也梦到了姥姥和妈妈,梦里,她们早已在另一个国度团聚,她们携手出现告诉他,别再恨他父亲了,隐形相连的血脉是无法割断的,如果恨让他觉得痛苦,请千万放下。
时也梦醒后,一度无法接受这个梦。
他还那么恨着时鸿,被时鸿伤害的妈妈和姥姥为什么要来劝他宽容,后来,他想通了,妈妈和姥姥并非是替时鸿求情,而是挂念着因为恨而常常痛苦的他。
不值得。
人生短暂,时光宝贵。
如果因为恨一个人而让自己原本该欢乐的日子变得痛苦,多不值得。
所以,他劝自己放下,放下并非原谅,只是放过自己。
“倪音,我并不知道你和你的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并非劝你大度,也并非为你母亲说话,我只是觉得,如果恨她让你痛苦,不如放下。”
第99章 家人
这话换了任何其他人来讲,倪音都是要生气的,可偏偏是时也说,她能往心里听一听,毕竟,原生家庭的苦,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而且她知道,他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不然,换了谁他也不会去讲这些话。
“可是,怎么样才算放下呢?”倪音问。
“放下就是可以平常心的面对,无论怎样,都不会让你再产生情绪的波澜。”
就像他面对时鸿,时鸿想演好父亲,他就看着他演,不再排斥,但也不迎合,外人看来他们是父子,但只有他知道,他们只是有着父子名义的陌生人,谁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生气或是难过呢。
倪音微微点了下头。
她并不是蠢人,这一次只是当局者迷且钻进了牛角尖,时也稍加点拨,她还是能清醒过来的。
时也见她沉默,由着她无声地消化了一下。
过了会儿,他起身:“出去吧,这地方怪冷的。”
倪音应了声,刚要站起来,时也伸手握住了她的小臂。
他的掌心很暖。
倪音抬眸看向他。
“你不是腿麻吗?”他说。
她的腿早就不麻了,但她没说,就让他扶着往外走。走廊里人来人往,他大大方方地扶着她,一路将她送回办公室。
因为蓝晓洁,倪音度过了成年后最混乱的一天。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仍觉得浑浑噩噩没有精神,到医院,她照例先给自己煮咖啡,咖啡还没煮好,倪建临来了,就像那天早上奶奶田梦弟忽然出现一样,父亲倪建临来得同样毫无预兆,但莫名又在情理之中。
倪音给倪建临倒了一杯咖啡。
“我不喝这东西,太苦了。”倪建临摆着手,“你也少喝点,我听说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倪音没反驳,听话地把两人的咖啡换成了温开水。
“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崴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
“怎么没听你说起。”
“忘了。”
倪建临皱眉:“什么忘了,你就是怕我们担心你,所以总是报喜不报忧的。何必这样呢,都是家人,家人是什么,依靠啊,你要说了,我还能过来给你做做饭什么的。”
倪音笑了笑:“没事的爸爸,我心里有数的,真要严重到生活不能自理了还能不告诉你们嘛。”
倪建临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四下望了望,最后目光落回倪音身上,望着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那个……音音啊,我听说谢暄在你们医院住院。”
倪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倪建临口中的谢暄是谁。
“她给你打电话了?”倪音的声音不由地提高了几分。
倪建临点点头。
倪音感觉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翻涌起来:“她怎么有脸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