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与玫瑰(7)
当她生下林绿时后,男人更是肆无忌惮,直接将另一个女人带到家中。
这个天真的女人从此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在女儿12岁时,她终是撒手而去。
从那以后,卓晓珊便带着和前夫生下的女儿曾裕彤鸠占鹊巢,而林绿时也成为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依靠陈家留下来的产业,林东峰这个昔日卑贱的穷小子一朝翻身,很快就将林氏企业做大做强,称为滨海市首屈一指的富豪。
而身为他的独生女,林绿时更是锦衣玉食,从来没缺过钱。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灵魂深处,她有的全是一片空白。
这世界很大很大,可林绿时一无所有。
和母亲说了会话,她便开了车来到距市区一个小时车程的乡下。
这个镇有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云来镇。因为交通不便,这边的经济仍是十分落后,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留在镇上的都是些老弱妇幼。
四年前林绿时掏钱在这边建了个中学,只盖了一栋六层高的教学楼,整个镇上所有的孩子都在这边上学。
她做这件事倒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因为她的母亲。
林绿时始终记得,母亲最后握着她的手,嘴里还在小声念着,希望自己的小玫瑰可以成长为正直善良的大人,为这个世界发光发热。
林绿时其实根本不想成为什么善良的大人。
善良有用吗?
母亲生性善良,资助了许多个贫困的学生,其中便包括了林东峰和卓晓珊。
可他们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林绿时冷冷地笑出声来,她想,什么善恶因果终有报,根本就是骗小孩的笑话罢了。
然而她随手做的一件好事,似乎也并不是毫无用处。
至少在她心情差到极点,无处可去的时候,这里是难得不受打扰的地方。
今天是周日,学生们都回家了,整栋楼异常安静。
林绿时爬着楼梯来到顶楼。
天台上风光正好,落日悬挂在苍穹尽头,余晖如同橘红色的焰火,深沉又温柔,城市的边缘是绵延的山峦,如同一副色彩绚烂的油画一般。
有风吹过耳畔,她轻轻用手拢了拢耳边被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楼梯间的外墙上被学生们用粉笔和黑炭涂涂画画,一片混乱。
往日她看到时并不以为意,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林绿时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坐在地板上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许愿这次月考及格!”看来是个没啥雄心壮志的小学渣。
“xx拜托请和我交往吧。”看来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xxx是猪头。”看来是个幼稚鬼。
……
她一边看一边笑,时不时揣度着写下这些话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和表情,坏心情也逐渐消散。
直到她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林绿时的笑瞬间凝固,嘴角完全僵住了。
“林绿时,能再跳一次舞吗?”
她的名字并不算常见,何况这群学校是她出资创办的,墙上写的三个大字,分明就是为她而写。
会是谁呢?
林绿时用指腹轻轻抚摸了墙上的字迹,那人写得一手好字,笔画虽然看着随意,连在一起却又苍劲有力,莫名有些潇洒飘逸的感觉。
尤其是她的名字,被他写得极为好看。
林绿时的手指微微一滞,终究是没忍心将这行字擦掉。
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不幸的是,她的车抛锚了。
附近根本没有修车的地方,只好等明天让人来把车拖走了。
林绿时叹了口气,想着先在镇上的旅馆随便对付一晚。
可她没想到,刚走到旅馆,又碰到一个难题——身份证忘带了。
想来是落在昨晚住的酒店了。
乡下的夜一向沉寂,这会才过七点钟,外边已经是黑灯瞎火的,看不见几个人影。
手机的电量也所剩无几。
林绿时硬着头皮和前台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求了半天,“小妹妹,我真的是忘带证件了,你能不能就通融这一次?”
然而对方颇有原则,一副你拿不出身份证就不能入住的冷漠神情。
“小璇,给她登记吧,我认得她。”一个低沉的、微微沙哑的男声突兀地打断了两个女人的僵持。
身后有风刮了进来,吹得风铃声叮当作响,还带来了一阵水润的绿色植物气息。
林绿时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门框边倚着一个高大英挺的少年,身上套着件灰色的运动服,黑色的球裤下露出劲瘦有力、线条流畅的小腿。
也许是刚运动完的缘故,他额前的碎发微湿,挡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紧抿着的唇线,莫名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