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心念一动,又问奶奶:“小时候是不是有过一个巫医,在我高烧不退的时候,救过我的命?”
奶奶摇头:“这个真是你记错了。”
顾晓池没再说什么。
真是她记错了么?还是奶奶的脑子,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糊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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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顾晓池一个人爬到山头上。
她想抽烟,又怕奶奶骂她,还怕村里人看到了,跟奶奶告状。
薄荷味的烟,随着山顶的轻风,缭绕。
顾晓池站在山头,远远能看到那一堆坟包。
其中就有她那并不真正相爱的父母。
顾晓池又吐出一阵烟。
想起刚才奶奶的话:“你爸感激你妈,他会想你妈、也盼着你妈好,但他无法跟你妈在一起相处,甚至害怕她、躲着她。”
“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害怕她么?”顾晓池问:“不是说越喜欢一个人,在面对她的时候就越紧张么?”
“紧张和害怕哪里是一回事。”奶奶说:“喜欢一个人,哪里会怕会躲,日子再难,也想天天见到那人。”
顾晓池问:“您怎么知道?”
奶奶笑了:“因为我对你爷爷就是这样。就算他变成鬼来找我,我也不怕。”
顾晓池跟着笑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和奶奶这样平等的聊起感情。
看来,她是真长大了。在奶奶眼里,她也是大人了。
只是不知道在另一个人眼里,为什么总还把她当成小朋友。
葛苇。
想起葛苇,顾晓池在心里问自己:你也如奶奶所说的一样,想见她么?
答案是没出息的很想见,如果此时葛苇出现在山脚之下,让顾晓池远远望见她的身影,顾晓池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跑过去。
跑到头发乱掉,呼吸乱掉,运动鞋都甩掉。
无论有多难,无论有多痛,顾晓池还是深深的,想要再见葛苇一面。
正想着,山下真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顾晓池一愣:不会这么巧吧?
世上真有心想事成这回事?
看清了,那影子是邻居家的年轻姑娘,冲着山顶摇手:“顾晓池,是你吗?”
顾晓池喊了一声:“是我。”
她站在山顶的边缘,忽然一阵大风刮过,长长的黑发被风扬起,像在风中展开的翅膀。
高瘦的少女,在猎猎的风中,看上去振翅欲飞。
邻居姑娘说:“有人找你,你奶奶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顾晓池扔掉烟头,开始拼命的往山下跑。
跑到头发乱掉,呼吸乱掉,运动鞋的鞋带都散掉。
呼,呼,呼。
推开家中老旧木门的时候,气还没喘匀。
“怎么跑这么快?”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
顾晓池怔住了:“周老师?”
“很意外吧?”周骊筠说:“我在宜城写生,忽然想起离你家很近,过来看看你。”
顾晓池蹲下身把鞋带系了,才走进去。
宜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至少,绝不顺路。
周骊筠是特意过来的。
奶奶很感激:“晓池,有这么好的老师,你这孩子,运气好。”
顾晓池点点头:“是,周老师,你吃饭了么?”
周骊筠笑了:“有什么菜?”
没什么菜。素炒豇豆,黄瓜肉片。
奶奶上了年纪,吃得素,又节省。顾晓池说放假回来给她改善生活,也不让,只让炒一个肉。
周骊筠捧着一个土瓷碗,吃得却很开心。
不像是装的。
顾晓池想起上次办个展时,她们一起吃过的那家素食餐厅,心想也许这山野小菜,倒真契合周骊筠的胃口。
周骊筠吃完饭,奶奶去午睡,顾晓池陪周骊筠随便走走。
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只好带着周骊筠上山。山上还有一部分树枝,全是光秃秃的,扔垃圾的竹筐边掉着塑料袋,甚至还有用过的by套。
实在谈不上什么好风景,顾晓池有点窘迫。
周骊筠却还是像往日一样,亲切的揽过她的肩:“我去写生的时候,见过很多这样的小村,很粗犷很质朴。”
有心安慰顾晓池。
顾晓池感激。
下午周骊筠又喝了一杯茶,吃了点炒米,就要走。
走之前递给顾晓池一叠纸:“我来给你这个。”
顾晓池翻开看了看,竟是一档综艺节目的策划案,模特选秀的。
周骊筠又说:“我还是决定辞去美院的教师职位了,先告诉你一声。”
顾晓池特别惊讶:“周老师,您要进演艺圈么?”
“那当然不是。”周骊筠失笑:“我是要专心画画。这档节目,是我替你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