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凤凰(106)
她眨了下眼睛,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扯了过去,落到帝释天怀中。
“阿素落,你该唤我一声‘帝座’。”
帝释天的气息拂过她耳边,骤然间乍暖尤凉。
惊诧之余,阿素落嗅到了浓烈的异香,那香气甜极略苦,甘中微辛,丝丝缕缕渐有些摄人心魂。
“我命人寻找天地间第一朵红莲,取其花色捻线,为你裁制霞衣,你可觉得欢喜?”
香风绕至颈侧,被紧扣住腰腹的阿素落微微颤栗:“自...自是欢喜的。”
红莲花色幻化为细长绸带,将她牢牢缚住并缀到了半空,如同一只陷入蛛网的蝶。
“连你也怕我了?”帝释天却倏地轻笑。
这句话自他薄唇之间吐出,便如同面前悬刀,反倒使阿素落擂鼓似的心跳稍微平缓,有一瞬冷静。
“从未。”
似乎这两个字取悦了他。
处于黑暗之中,阿素落眼不能视物,却能感觉到,原本漫上周身的凉意渐渐褪去,转而是温水般暖意将她浸透。
同时,她听到了帝释天不容置喙而极具威仪的声音:“只有天地间最美的一件嫁衣,才配得上天地间最美的新娘。”
话音渐落,天地间凋零已久的第一朵红莲,便在此刻重新绽放:玉竹般的枝茎寸寸深植于水底,濯清涟而出,也似梢风劲质,促节穿波,戢戢花初开,风动而露滴沥。
水面波光荡漾,将花枝倒影晃得婆娑如舞。
这一切过于奇异香艳,阿素落沉溺于香气中,竟难以分清是幻象还是真实。
忘了是谁先向对方伸出手。
指尖触及之处,将暖意点燃成漫天大火,迅速将温水煮得沸腾。
昏昏沉沉间感到干渴,她便忍不住从刀尖舐取腥甜蜜意,哪怕被割伤,痛极也近乎愉悦灭顶。
而那株红莲,就仿佛扎根在她的另一处伤口,贪婪至极地不停啜饮着鲜血。
分明是可怖场景,阿素落却心知,传遍四肢百骸不可控的炽热战栗,是因着那勃勃潜动于深处的硕丽荷筒,正如“一叶穿花底,醉吸月露凉”。片刻也不肯放过她,定要令那道绽放到极致的伤痕无数次被剖开,甚至不得愈合。
“如若从来求不得,便不知其苦。而今,既与你得了欲境极乐,我自是不舍,岂能不生耽恋之意?”帝释天渐沉如叹息的慢语呢喃,一时远在天边,一时又近在身前。
红绸不知何时已被扯断垂落,像只无翼蝶般被钉死在宝座上的阿素落骤然失神——
天地被倾覆颠倒,但见红莲伫立在狂风中摇摇欲坠,花瓣飞旋如泼血,被卷到了云巅之上,再跌入灵河水底,溅起灼灼星辉。
就连殿内高悬的轻纱软幔,也被风吹得起伏翻腾。
再从那场迷离绮梦里醒来时,阿素落整个人好似被吸干了元气,恍惚不辨朝暮:“已是夜深了?”
“司日之神当值又过一轮了。”帝释天轻柔地拥着她,倒像是与她同生共死过一回。
阿素落愣住:“莫非此时,是第二日的夜晚?”
帝释天的眼中有欲念弥漫,已不复明彻,数瞬之后才应道:“对。”
他的双手以抚琴之姿,自宝座而上,抵着一道温润凹痕,将那片光洁如玉的凝脂缓缓按在掌心。
殊胜殿内依旧晦暗,暗香旖旎散逸,纱幔层层飘飞。而今在阿素落看来,背后的巨大宝座也无异于罗帐锦榻。
因此,察觉到帝释天再度迫近的意图时,她险些魂不附体。
“殿外可还有人——”
阿素落那句话还未说完,帝释天单手扣住她双臂置于背后,不分由说地噬住那瓣红唇。
“不必担心,阿素落。除了我,没人能听到的。”
而后风卷残云,落花摇曳。
阿素落再次去到须弥山下湖畔时,距金光忽灭那日,已过十数昼夜。
日出云间,飞瀑如银练垂下,诸色莲花开遍湖中,异彩缤纷,一片瑞气腾腾。
先前她初到此处时,便十分喜爱,因为这方水泽像极了奢摩梨林苑的难陀池,却又比难陀池要大上百倍有余,更为浩渺壮丽。
阿素落慢悠悠地行走在湖边,正四处探寻着她种下的那枚凡尘莲子,忽被一缕红烟挡住了去路。
“是你,波旬离暗。”
画卷应声而现。
“多日不见,公主可还安好呀?”
波旬离暗过于狎昵的语调,不免令阿素落眉头一蹙:“你这些时日都留在湖畔?”
“确实如此。”
“为何?”阿素落再次心生警惕。
殊胜殿内变故骤生,而波旬离暗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凑巧,她如今声称自己不在场,倒有几分欲盖弥彰。
“源于帝释天的须弥山金光消失,引得伽蓝座下罗刹前来察看,我的力量不及祂强大,自然要远远避之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