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老夫老夫的了(6)
思昊接过来,吸吸鼻子,“你又给他们做吃的了?”
“不用这么感动。”杜珈指着玻璃瓶,“我顺手做的。”
“每年春天都顺手?”思昊摸了一下杜珈的脸。
“嗯,明年还能继续顺手。”杜珈笑。
深红那瓶是糖渍杜鹃花,金咖那瓶是鲜菇酱。
杜鹃花和鲜菇都是杜珈自己去凤山上一朵一朵摘的,每年只做两份,一份让思昊给他爸妈寄回去,一份留着给思昊吃。
固守着某种仪式似的,亲手做出来的食物,是世界上唯一的存在。
每每这个时候,思昊就觉得内疚。
虽然追着杜珈跑的那个人是他,旁观者都以为思昊是勇敢的,之前是杜珈一直在逃避。
只有思昊自己知道,首先伸出手拉住他的人是杜珈,拉的紧紧的,从来没想过放开。
那时候他们正大学毕业,思昊开开心心地从家里搬出来,杜珈租好了房子在等他。
锅碗瓢盆也都买好了,杜珈负责做饭,思昊负责洗碗。
夏日的晨昏全是明媚美好,窗外的绿色梧桐叶沙沙作响,细碎的阳光抖落在他们身上,又被他们摇落一地。他们在窗边拥抱接吻,唇角荡漾阳光的香气。
后来杜珈选择放手离开,是因为思爸爸思妈妈背着思昊找到杜珈,以死相逼,“我们家思昊是要生儿育女继承家业的,你想害我们家断子绝孙?门儿都没有。你要是还霸着他不放,我们就死给你看。”
杜珈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在他的想像里,父母代表着温暖包容和接纳,也许这次是他错了。思昊应该呆在父母身边,思昊跟他不一样,他也不愿意思昊跟他一样。
于是他向他们妥协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平常到床边的拖鞋还是两双摞在一起,平常到早上的亲吻还是熟悉的薄荷牙膏味道,平常到杜珈的拥抱像昨天一样温柔......一切如昨,一丝破绽都看不出来。
下午回家,思昊找不到杜珈,只找到压在书桌上的半张雪白的信纸,上面除了思昊的名字,还剩下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思昊不信,发了疯地拨打杜珈的电话,“您所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机械女声一遍又一遍地传来,思昊一遍又一遍地重拨,他已经知道打不通了,那是一张已经抽出来不再使用的SIM卡。
打不通也要打,万一呢......
指甲盖大小的蓝色SIM卡被杜珈握在手心里,那是他和思昊的情侣号。
彼时的杜珈坐在绿皮火车的窗边,一动不动,坐成了一尊雕塑。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还有偶尔出现的黄绿色的矮树丛。
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不知道自己哭了。
杜珈离开了思昊,独自一人回到凤山深处,沉默地蜷着身子,一次又一次地浇灭早已熊熊燃起的爱火。
他凌迟着自己对思昊的想念,一刀又一刀,剜掉时时刻刻疯长起来思昊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疼。
分开的日子并没有多久,杜珈瘦了整整20斤,像一支骨节清凸的枯竹,风一吹就要被折断粉碎,倒在地上。他觉得自己好像变空了,像竹子一样空。
思昊被他爸爸关在了家里。他开始绝食,滴水不进,倚着桌子腿坐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整个人就剩个眼睛是活的。
思爸爸怒气冲冲,“老子把你生出来,你TM找了个卖屁股的,老子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是你们把他赶走的?”思昊眼皮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地像块破布,“是你儿子自己上赶着把屁股卖给人家,人家现在还不要了。你活这么大岁数还看不懂吗?”
“你......”思爸爸拧着眉毛扬起巴掌,被思妈妈拦住。
“你个孽子,有本事你就饿死你自己,老子生了你,你TM就得听老子的。”思爸爸狠狠地甩开手,把房门撞地山响。
☆、7
父子两杠上了。
老的那个搞不懂,不就是个男人?他能给你洗衣做饭生孩子吗?
好,就算你小子要尝尝鲜,从高三到大四,五年时间也够了,两个男人能怎么玩?怎么着也该玩腻了。
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家,该接班接班,该联姻联姻。他家就思昊这么个独生子,家族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现在倒好,个没出息的孽子,还给老子玩绝食这一套,真是猪油蒙了心,是该断食清醒点。
小的那个是铁了心的要杜珈回来,可他拨不通杜珈的电话,找不到杜珈的人,对杜珈的去向他毫无头绪。
于是思昊选择向爹妈施压,人是你们赶走的,我只有找你们要。
这是他绝食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他太痛了,心像被人硬扯开一条裂缝,血淋淋的,让他无法呼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