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诚然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但做过最冒犯秦绎的一件事,也不过是杀了一个他喜欢的人,又喜欢了他一场。
他本已不想与他纠缠,他却偏偏要这样找上门来和他不死不休。
慕子翎唇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好罢,那就看看谁比谁更心狠一点。
片刻后,士卒们正在摸黑搜寻树林。
他们扫过每一处草丛,每一个石头后,几乎不放过丝毫线索。竭心竭力地铺开天罗地网,要捕捉慕子翎。
而此时,一只嚎叫的不明物体突然从森林里窜了出来,身上盖着慕子翎的白衣。
众人虽觉得有异,但仍不敢避开,哆哆嗦嗦地冲了上去,想拦下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登时数名小卒被撞开,列成队的士兵被闹得人仰马翻。
“……是,是一头野猪!”
花费了好一番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人将那东西拦下来,愕然道:“一只野猪盖着慕公子的衣物冲出来了!”
他们擦着汗,将好不容易抢下来的衣服呈到秦绎面前,说:
“王上,我们方才发现的。”
秦绎侧身,从马上接过衣物,拿在手中轻轻摸了摸。
熟悉的素色白袍,熟悉的白山茶暗香。
“是他……”
他登时说:“就是他,他在这里!!”
群情瞬时激奋,秦绎更是终于确认到,慕子翎真的还活着,且就在这里。
“凤凰儿……”
秦绎喃喃:“孤终于要找到你了。”
“进林子里去——!”
他高喝:“今夜不找到公子隐,各个来跟孤提头来见!”
随从们再次整齐应声,信心满满地冲了进去。
慕子翎却从丛林中扶着树干起身,跌跌撞撞,从接着往前走去。
要找,就来找罢。
他咬牙想,总归像我这样天理不容的人,也只会天理不容地死去。
想我作为慕怀安的替身,死在你梁成的后宫床榻上,是痴心妄想。
第45章 春花谢时 46
这场逃脱对慕子翎而言格外艰难。
崎岖的山路中,要他一面躲避追踪,一面与秦绎保持已有距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密密的灌木草丛划破了他的面颊和衣衫,慕子翎呼吸喘得短而急。
他竭力想找一条水流,掩盖身上的气味,但循着水声走了许久,也没有碰到。
草丛密而乱,夜色沉郁得像团化不开的墨。
“快点!”
远处士卒的声音若隐若现,伴随着在草丛中行走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们似乎在说:
“找脚印,动作快些!”
方才冲出去的那只兽令他们短暂地乱了阵脚,但随即,又极快地聚集起来。
慕子翎厌恶这样的“逃命”,在他的词典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字眼。
只有不顺眼就做掉。
他的面色略微苍白,因为剧烈的动作,令他脸颊和手指都是冰冷的。
……如果不是堕神阙已毁。
慕子翎冷冷想,区区这么点人,对他来讲又算什么?
他垂眼,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
有时候,真是说不出该庆幸自己把事情终于做绝了;还是遗憾不该一下子做得这么绝。
慕子翎回头看了一眼搜寻队列的方向,身体下意识往旁侧的树干靠了靠——
他实在太累了,想先趁着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停下来歇一歇。
“秦绎啊秦绎……”
慕子翎喃喃说:“你可真是不肯放过我。”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慕子翎往树干上靠去的下一秒——
他脚下陡然一滑,竟从断坡上踏空,整个人猛地朝后栽了下去。
……
“王上,追到这里,线索就断了。”
遥遥的,有人在似远似近的地方说。
“我们追到此处,脚印就消失了。气味也闻不到。”
仆从说:“也许是天太黑,有什么痕迹我们没发现。”
秦绎蹲下身,亲自摸了摸那处断坡的泥土。
他抓起一把,在指尖撮开——
还很松软,确实不久前有人从这里经过。
断坡下是一条溪流。
秦绎站起身,朝坡下看去。那溪流在夜色中泛着粼粼的光,汩汩地流淌着。
“溪水下我们也去察看了。”
察觉到秦绎的动作,仆从补充道:“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脚印。”
“驯犬能追到么。”
秦绎低声问。
“追不到。”
仆从回禀:“溪水将气味都冲淡了。”
“……”
秦绎长久地沉默了片刻,而后他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猛地喝道:“你们都是废物吗!?”
“一个林子里都能把人追丢,你们还有什么用!!!”
若不是教养使然,秦绎几乎要一脚踹到那跪在面前的侍卫长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