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知道……”
沉宴默了默,有所选择地说:“近来星野之都发生了一些事,有许多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毒物,咬伤了百姓……据查,最先出现蛇蝎、毒物出没最多的地方,也正是那里的花鸟市。其时间,也与言晋频繁出宫的那段日子相符……”
“他那是为了给我买早膳。”
楚渊却合上折子,神情肃然说:“晋儿每次早起出宫,都是为了给我买一些宫外好吃的点心而已。”
“那他为什么每次都要经过花鸟市?”
沉宴反问说:“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叫他一定要每次都经过那里吗?是不是提前踩点?……羡鱼,有些事我本不想同你说。”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但是你是否知道……言晋私下有多次对朝堂不满之语,甚至前不久,有人亲耳听到过他说‘盛泱当亡’……!”
“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还有如此可疑的行迹,将他扣押起来调查一番很过分么?”
“……”
“况且。”
沉宴注视着楚渊,半晌道:“早前在礼祭大殿上,占卜出了亡国三星的藏匿之地……其中有一处,就是观星阁。”
楚渊眼瞳骤然缩紧。
“我也怀疑或许是莫氏一党故弄玄虚。但是……”
还在病中的新帝轻叹着,“朕,终究需要做些什么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如果言晋本就有反骨,除去他一人保下整个观星阁,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打算。羡鱼……朕是皇帝,但是也不要让朕太过为难,好么?”
楚渊长久地没有说话。
他黑而静的瞳孔中倒映着沉宴的倒影,玄黑的华贵龙袍中,沉宴的手心紧紧地攥着,无声地覆上一层细汗。
“陛下说的我明白了。”
良久,楚渊轻声说。“陛下要杀一人祭旗,平复众人之口,才好保住观星阁……也就是保住我,是么?”
沉宴喉咙极缓滚动了一下。
“但是,”苍白的雪衣人轻笑了一下:“我不能、也不可以容许是拿晋儿的性命来保我自己。”
沉宴说:“所以……?”
他忍不住分辩:“羡鱼,事到而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除非你能推算出真正的杀破狼三星是谁!……但是,你能么?”
看似正肃的帝王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可惜楚渊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摇头:“陛下,不可以……”
“如果我问出晋儿他频繁去玄武街的花鸟市是什么原因,您就愿意放了他,是么?”
沉宴不吭声,只是在沉默中看着楚渊。
他们两个人视线对峙,谁也不退让,静谧中完全相悖的态度短兵相接。
良久,终于还是沉宴先败下了阵来,他叹息说:
“好罢,只要你问处他为什么那样巧合地频繁出现在毒物出没地,我就放他一条生路。”
“是。”
楚渊微微吁了口气,说。
而后,两人又在房内说了会儿话。
楚渊给沉宴剥了一只长宁桃,沉宴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手上。
“羡鱼未来的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静了静,沉宴问。
雪衣的观星师手指略微顿了一下:“在观星阁。”
“……陛下的头痛之症,好一些了么?”
沉宴的视线一直从他细瘦伶仃的腕往上移,直到在清秀的锁骨和脖颈才停住。
他仿佛在回忆什么似的,手指在下巴上无意识摸了摸,舌微微地舔了一下唇。
“好多了啊。”
年轻的帝王笑说,眼底一抹意味不清的暗光闪过,他直起身子,看似坦诚直白地问楚渊:“羡鱼觉得呢?朕和从前是不是差不多?”
楚渊抬起眼,这才从手中的白桃上挪开视线。
他注视着沉宴,沉宴此时的位置是窗下逆光的。
他披着一件深色的玄黑袍子,衣袖领口都缀着金线,看着无尽华贵,又高贵尊荣。
……只是因为逆光的缘故,让楚渊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以至于有一刹那,苍白的观星师恍惚在这张脸上看到了恶趣味的邪恶。
“羡鱼?”
但那只是一刹那,沉宴很快地又身形前倾了些许,离开了窗下的阴影。
他伸手到楚渊面前,在楚渊眼前晃了晃手。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儒雅,虽然贵为太子,但是一点也不见戾气和狠决,反倒像温和如玉的世家公子。
翩翩风华。
“嗯。”
楚渊缓缓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
“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那年轻君王的脸上满是关怀之色,担忧问:“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没有。”
楚渊低声答:“多谢陛下关怀。羡鱼见陛下……倒是比过去清减许多,还需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