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良道:“只需朱大人出些资财,以每人十颗金铢的价码召集义士,介时莫大人在御史台同样会发布文书,称这些应招平民为盛泱‘砥柱’……有了报酬与名头,召集起数万民兵,不算什么难事。”
“一旦守下星野之都,再向惊华宫逼宫,就轻而易举。”
王为良接着说道:“无论是废而当立,还是从旁系选一傀儡,有了民心,还有什么愁的呢?”
“但、但是……”
朱长忠手发着抖:“这一旦被发现……便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国都将要不国了,还害怕被什么一朝律法束缚吗?”
王为良惊讶问道:“更何况,朱大人。你以为今日我等告诉你的这些事,是可以随便告知于人的么?将它与你说了出来,便是不再容许你有置深度外的机会。否则,你若敢用这些消息去与燕启人做交易,我与莫大人不会叫你今日能够走出这间房门一步。”
“……那,那数万琉璃箭,得要多少执箭的弓箭手化为血水啊……”
最后,朱长忠虚脱地问道:“这……得要多少人命啊……!”
“人命?”
这次,是莫必欢笑了。他像不认识朱长忠似的看着他,玩味问道:
“这世上,最不值钱的,难道不就是人命吗?”
第155章 双更合一
西淮走出花辞树藏身客栈的时候,感到一阵虚脱与茫然。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会愿意收容自己。
他在这天地间,已经没有归处了。
街上有阿婆在叫卖白玉兰,西淮戴着黑色的兜帽,在街摊边稍稍驻足。
阿婆便祈望地望着他,低低哀求道:“小姐、公子,买一支玉兰吧……”
现在的世道,买花的人已经很少了。但是虚弱衰老的人,除此之外,已没有别的求生之道。
西淮看着小摊,半褪色的一张蓝布上还摆着柿子、果干等物。
但无一例外的,一样也没有卖出去。
有些边缘的果干,还被来往的马蹄溅上了泥污。
西淮从怀中掏出一颗金铢,放在老妇人手中,于对方惊喜的眼神中弯腰捡起一支玉兰,淡声说道:
“世道不好,早些回去吧。”
“是、是……”
老妇忙不迭说着感谢的话,又为西淮祈福,称他是好心良善的菩萨。
西淮很淡地笑了一下,想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们此刻面对的战火,几乎可以说是由他一手造就,还会如现在一样,仅仅因为他施舍出一枚金铢,便感激甚深吗?
街道已经变得相当陌生了,几乎和记忆中比起来是面目全非。
西淮都快有些认不出这些是他曾和银止川无数次并肩走过的回府邸的路了。
……要去再看看他吗?
西淮在心中想。
哪怕那个人已经连来世都不愿再与他有牵连,愿永生永世都不再与西淮见面……
想起年轻的少将军亲手将彼此的命牌和偶人分开、立下绝情至极的誓言的画面,西淮心里还是会一顿一顿的抽痛。
错误的开端,必然走向错误的结束。
其间他曾偷来那样多的欢喜时光,西淮想,已然够了。
“西淮公子。”
路过拐角的时候,不其然地,西淮却听到一人在他耳边如此喊道。
他猛地一顿足——遮得严严实实的兜帽之下,已经很难认出他才对。
然而一回首,才发觉一个靠在邻近巷口的疲倦身影。
——是李斯年。
他看上去瘦削而困顿,下巴上有青色的零星的胡茬,西淮只隔了半月没见他,他依然穿着那身深黑色的厚重氅披,披风下的猞猁纹华贵而威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西淮却觉得,他却仿佛已经苍老了半生。
“……”
西淮沉默了半瞬,而后换上笑容,微笑道:“李都统。”
李斯年走上前来,递给西淮一只信封,低低地哑声说道:
“枕风留给你的。”
在此之前,西淮曾在脑中飞快地转过许多念头——
想他是受银止川之托来找自己的吗,或是牵扯到朝廷的命令,缉拿自己入狱?
由此,当李斯年靠近的时候,他全身都不由自主绷紧了,目光下意识停留在对方腰间挂着的冰冷薄刃上面,只待着一旦变故,便能瞬间闪过……
但是没有想到,李斯年只将这样东西交给他,便转身退去,眼看就要离开的模样。
“李都统……”
西淮愕然。
“我什么也不知道。”
李斯年稍稍回头,他的眸子从侧面看过去平静而死寂,淡漠至不再会生起任何波澜的模样。“这是从枕风遗物中找到的,我也不知其中写的是什么。”
是了,林昆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