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326)
张夫人惊异道:“陛下,这孩子跟您投缘呢。”
皇帝逗了逗,女娃儿笑的嘻嘻呵呵,唇儿咧成了一朵花,他心生喜欢,问:“她可取名字了?”
何嬷嬷道:“未曾,一出生家里就出了这样大的变故,没人给取名字,姑娘按着南国的习俗,叫囡囡。”
皇帝指尖触了触软软的面颊,小婴儿一咧唇又笑了,嘴角弯成了月牙,两边浮出小小的涡,皇帝笑道:“这样可人,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就叫安可吧,小名唤作可儿,但愿你长大了,也如你母亲,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
何嬷嬷鞠躬:“喏,奴婢替小姐谢谢陛下。”
皇帝突然正色:“安可公主!”
闻言,张夫人和何嬷嬷俱是一惊,急忙下跪,口中道:“公主殿下万福金安,奴婢给公主请安。”
皇帝抱着小女娃,满意地点着头。
漫天雪纷纷。
如鹅羽,如扯絮,密的让人睁不开眼,簌簌地洒洒落落,将琉瓦飞檐,琼楼画阁,远处的山脉,装点成了白色的世界。
夜未临,天已暗了,北风呜呜吹在象眼小轩窗上,窗纱鼓起一个个包,映着雪光朦胧,屋中掌了灯,何嬷嬷打开小食盒,端出一碗长寿面,女子侧身倚在卧榻,枕着引枕,惺忪着睡意。
何嬷嬷拿竹箸挑起一根面:“姑娘,今日是冬月十六日,是你十九周岁的生辰,过了年你便二十虚岁了,老奴给您做了寿面,是你最喜欢的鱼汤底的,吃一口吧。”
女子打了个呵欠,垂下了眼皮。
何嬷嬷泪水落在了碗里。
帘子掀开,外面积雪已有一尺厚,皇帝竟来了,身上的黑狐大氅成了白的,被雪布透,化作了一条条冰凌,长靴里头全是湿冷冷的水,他进来先是到炭盆边烤热搓暖了手,望着卧榻里依旧活死人的女子。
何嬷嬷诧异:“陛下怎么来的?这天怎么骑马呀?”
皇帝随口道:“步行。”
“宫门快下钥了吧?”
“今夜就在这,多生些炭,朕和衣守着她。”
何嬷嬷鞠身福一福:“奴婢知道了。”
“这雪还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明早如何早朝?”
“无事,早两个时辰走就是了。”
走到卧榻前,为她整理鬓发,守在旁边静静地端详着。
何嬷嬷收拾了食盒,躬身退出去。
他将女子的手贴在胸膛,说:“今日是你的生诞,我来陪你一起过,再过些时日便是隆兴十一年元月新年,万物伊始,定柔,何时你才能回来?我在等你,我想和你,重新开始,这一次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将她抱出打横放在腿上,像哄小孩子般拥抱在怀里,吻着头发。
第92章 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1 ……
雪化冰消。
又是一年春, 草长莺飞,满城桃杏芳菲,竞相争艳。
渭州送来奏章, 行宫如期竣工, 太后定下了省亲的日程,离别家乡四十余年, 当初孤苦无依为人欺凌践踏的孤女,如今是万民跪拜的圣母皇太后, 天下的独一无二, 最尊贵的女人。
白韫之这一生, 前无古人。
过去了一年, 也该去见一见握瑜。
消弭她的恨。
太后嘱咐皇后:“这一年燕州和西北频繁进犯,战事不断, 皇帝心力交瘁,冷落了后宫,哀家此去, 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你务必殚智竭力, 叫她们恪尽职守, 勿生出龃龉, 给皇帝添堵, 若有遇喜的, 叫人快马送信告知哀家。”
皇后行个礼:“臣妾谨记了。”
巳时吉时, 凤鸾仪仗从朱雀门排到了天街外, 皇帝和众嫔妃簇拥着上了朱轮华毂的玉辂车,千乘万骑赫赫扬扬起行。
皇帝登上朱雀楼目送。
荆儿自公堂之后获准了良藉,带着一箱赏赐回乡嫁了人, 此次来探望定柔,在张宅住了一个月。
安可长了几颗乳牙,能吃一些羹糜,何嬷嬷到厨房取灶台上的奶蛋羹,荆儿悄悄拉住她问:“嬷嬷,我怎么觉得,皇上对咱们姑娘,有那个心思啊,我那天进去,看到他坐在榻边摸姑娘的脸,我吓得赶紧出来了。”
何嬷嬷使了个眼色:“你才看出来呀,你也不想想,要没那心思,干什么对姑娘和孩子那般殷勤上心,你当皇上很闲啊。”
荆儿觉得匪夷所思:“姑娘可是寡妇啊,丧夫不到一年,热孝之中,还带着个孩子,皇上不嫌弃?”
何嬷嬷剜了个白眼:“咱姑娘的姿色,比谁差了,要是凄凄惨惨守寡一辈子,岂不辜负了美貌,跟了皇上,是几世修不来的福气,就算没有名分,总有庇荫,也比跟那些凡夫俗子做续弦强。”
荆儿忽然想起:“姑娘是不是开窍了?前天我不小心在屋里碎了一个茶盏,她转头来看,她是不是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