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邮戳的信(16)
钟意深以为然,但她也笃信一点:只要不死,病就总会好的。
她从公司出来,打算打车回去,迎面看见手里抱着个箱子的岑会。
箱子是灿烂的橙,和冬天街上的灰暗色调很不合,晃得人眼前一亮,从包装能看出来里面是橙子,还是那种身价很不一般的橙子。随着岑会的靠近,钟意闻到一股清新馥郁的果香,即使她现在嗅觉不灵,也能清晰闻到。
这是钟意的工作单位,但岑会显然对这个时候遇见她有点意外。
他不由分说把橙子塞到钟意手里,转身就要走,听见钟意喊他名字,才停下来,表情带着点懊恼。
“你给我橙子干什么?把这个拿走。”
岑会却不接她的话,眉微蹙着,探寻似地走过来问她:“你感冒了吗?”
因为一些不愉快的回忆,钟意对“感冒”和“岑会”这对组合有点阴影,她只是摇摇头,不再多说,想把东西还回去,却被岑会拉住了手臂。
“我先送你回家。”
钟意因为生气脾气也变得有点大,僵直着不动:“不用你送,我可以自己打车,你能不能别来烦我。”
岑会顿住了,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钟意看,看上去很委屈,让钟意下意识就感觉到了愧疚。
“只是送你回家,我保证途中不说话,你就把我当成滴滴司机。如果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坎,按市价给我微信转账也可以。”
他言辞恳切,钟意咬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岑会走了。
岑会的车钟意见过,是岑父的,大学放假的时候他们开过这辆车一起出去玩,只是没想到,到了今天它依旧丰姿不倒,只是车身的划痕和老旧的车内饰证明了它走过不短的岁月。
岑会帮她把东西放在车后座,看钟意打量这辆车,有点窘迫:“这车确实有点旧了。”
钟意摇了摇头,说:“没事,我觉得它挺好。”
“那就好。”岑会笑笑,替她打开车门,“您好,滴滴专车为您服务。”
上了车,钟意告诉他一个地址后就缩在座椅上,眼皮半闭着,呼吸也轻得出奇。
岑会把车内空调开到了最大,钟意呆了一会也没暖和起来,还是觉得冷。这不是个好兆头。现在这种感觉让钟意想到了三年前发烧前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她使劲摇了摇头,拒绝回想,可头因此更晕了。
“家里有感冒药吗?”
“你说过不说话的。”钟意说话带着鼻音,听上去像撒娇。
岑会不再言语,只是鼻腔里用力又短促地出了一口气,希望能表达心情。
跟犀牛一样,钟意这么想着,又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过了一会儿,岑会把车停在路边,说了句“在这儿等我”,就跑进了冷风里。
她在空调暖风里裹紧衣服昏昏欲睡,现在什么都不想计较,不一会儿,彻底陷进黑暗里。
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一睁眼,看见岑会斜挎着她的包,一只手抱着橙子,一只手拍自己的肩,说着:“钟意,醒醒,到家了。”
再次从岑会嘴里听见“家”这个字眼,让钟意恍惚间回到了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她随心而动,向岑会伸出手,迷迷糊糊地说:“你抱我上去。”
这时,一阵冷风吹进车里,吹得钟意一激灵。她清醒了一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岑会已经腾出手,把身子探进来。
钟意额头触碰到岑会脸颊,呼吸喷在他脖颈上,岑会的动作因此停了下来,很轻地说了句:“艹,怎么这么烫。”
“你怎么说脏话呢。”钟意不满。
岑会正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钟意包住,听见她这么说觉得好笑。
“不喜欢我说脏话?”
“嗯。”
“还讨厌我抽烟?”
“嗯。”
“那你回来管我吧,我很听女朋友的话。”
钟意虽然隐隐约约有点烧傻了,但也知道他的话有问题,凭着本能回了个不字。
岑会关上车门,从另一侧上车,车子发动前,他说。
“那你就别管我了。”末了,他还加上一句,“怎么生病了,你还是这么不好骗。”
钟意被岑会拖到了医院。她身上除了自己的外套,岑会的外套,还有岑会他爸放在车上出外勤才用得到的军大衣。
她打着点滴,处在一种头疼无法休息和困顿不堪的处境里,气得打了岑会胳膊一巴掌:“我就知道,遇见你就没好事。”
钟意这样很没道理,但岑会觉得现在生病的钟意远比第一次见面冷漠决绝的钟意好说话的多,所以他并不计较,只是卑微点头,半温柔,半强制地把钟意的头搬到自己肩上。
“睡会儿吧,我帮你看着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