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山水(83)
“我知道,”简幸抬起了头,她说,“我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她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可以把生活过到这个份上。
是她不够努力吗?
她明明那么努力了。
眼前不停地有车路过,尘土掀起,蒙在眼前,薄薄一层像在梦里。
这边非市区,老龄化有点严重,各家门口都坐着老头老太太,也不怕热。
简幸在一片薄尘里,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由自主睁了睁眼睛,猛地站了起来。
耳边陈烟白好像在说些什么,简幸什么都听不到,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盯着那一道身影,她的身型,走路的姿势,甚至穿得薄衫。
好像。
简幸声音嘶哑,张嘴无声喊了两个字。
她懵懵地往马路上走,忽然一股大力将她扯回。
一辆货车从身前开过,车轮带起层层的土,呛得简幸呼吸不过来。
沙土眯了眼睛,眼泪是毫无征兆落下来的。
身边人大喊了一声:“走路怎么不看路?那么大孩子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简幸不言不语拨开身边人,她忽然跑起来,跑到马路对面。
消失了。
人不见了。
简幸茫然地在原地左右看,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一把抹开眼泪,土和眼泪浸染到脸上生疼。
她沙哑地唤了一声:“姥姥!姥姥!”
无人应答。
过路的车更多。
鸣笛声很吵。
尘土还是很多。
简幸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被一股悲怆包围。
她睁着眼,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气。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
她在一片模糊中生出一个念头:姥姥真的走了。
从此以往,再也不会出现在她世界里了。
那一道模糊的身影,像是专程来跟她道别的。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一次接着一次,不停歇。
简幸接通,脸上还挂着泪。
她声音哑得说不出话,她坐在马路边,一手捂住了脸。
眼泪从指缝滴落,滚到尘土里。
陈烟白问:“你在哪?你先说你在哪?”
简幸吸了吸鼻子。
陈烟白顿住,“你……哭了?”
简幸哽咽,她露出哭腔,唤陈烟白的名字:“陈烟白。”
陈烟白说:“我在。”
简幸止不住的抽噎,她闭着眼睛,说:“我生病了。”
陈烟白说:“那我们就去看医生。”
简幸像听不到陈烟白说什么一样,她继续说:“我还是睡不着。”
“我头好疼。”
“脸也好疼。”
“我特别想看看海。”
“我不想总是在和县待着。”
“陈烟白,你知不知道,我真的……”
我真的很喜欢他。
可是不出意外,这辈子,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第33章
尚未有明确自杀倾向, 长期严重失眠,思维迟缓,食欲不振。
医院最终给的确诊结果是中度偏重度抑郁。
对这个结果, 简幸一点都不意外,她拿着确诊单,坐在医院的花坛里。
夏日夜晚风也不见得凉爽,但是医院里依然人来人往,好像此时此刻天热对他们来说是最轻的烦恼。
简幸半仰着头,盯看天上挂着的明月。
“明天是个好天。”身后陈烟白拎着药走过来。
简幸说:“应该是的。”
晚饭在县医院附近随便吃的千里香馄饨, 陈烟白吃完叼着烟说:“我记得他们家以前没店铺的。”
“今年刚盘的。”简幸说着往碗里加了一勺辣椒。
陈烟白看了她一眼, 没说什么,只是靠着继续抽烟。
陈烟白抽一支烟大概需要六七分钟的时间, 一根烟燃尽, 简幸也吃个差不多了。
她放下勺子, “走吧?”
陈烟白随手把烟头扔在旁边簸箕里说:“跟我睡?”
简幸摇头说:“我回家。”
陈烟白拧眉不赞同,“这样还回家?”
简幸说:“她不会怎么样我的。”
陈烟白看着她不说话。
简幸笑了笑说:“她把我当成她自己,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真的。”
陈烟白听完眉拧得更深了,“那你呢?”
“我?”简幸说, “我现在确实是她女儿, 我还要上学呢。”
陈烟白沉默片刻, 骂了一声妈的。
药是陈烟白开的,很贵。这一次的药陈烟白几乎折进去了一个月的工资, 简幸把补课的学费给了她,剩下的打算以后再补。
陈烟白没客气, 毕竟她比简幸更需要这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