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还不怎么时兴桌椅,皆席地而坐,使用矮几长案。家里的坐具要么是成人用的,垫上坐垫谢青鹤也能勉强使用,伏传坐上去就矮一截,谢青鹤要么盘膝把他圈在怀里,要么就用枕头给他当坐垫,也不是处处都合适。
上床下床时,伏传都要艰难地爬上爬下,谢青鹤让素姑把厚褥子铺在床前当□□,勉强铺了路。
勺子太大,放不进嘴里,吃饭只能舔勺沿。碗太大,根本端不动,只能嘴就碗。
最头疼的就是出恭。
伏传是个挺要面子的小奶娃,上厕所不让任何人跟着。
因恭桶太大,伏传只能努力往恭桶上爬,又因恭桶是材质轻省的木制,刚上脚就把恭桶踩翻了。所幸陈家奴婢多,恭桶换得勤快,只翻出来洒在恭桶底层的草木灰。
谢青鹤连忙冲进去,把小师弟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溺室一地灰尘是暂时能用了,素姑也怕小娃憋不住,连忙提了个新马桶放在隔壁屋子里。
伏传坚持要踩着小板凳上去,谢青鹤还是不放心,亲自把小师弟放上恭桶。哪晓得伏传屁股太小,就算是坐在马桶上,也差点从座圈掉了下去。
伏传:“……”
谢青鹤就站在恭桶一边,伸手托着他:“我扶着你。”
“那个小板凳给我踩着,就不会掉下去了。”伏传对小板凳念念不忘。
谢青鹤觉得二岁的小娃娃上个厕所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没见过拉粑粑的小师弟。可是伏传对此甚为坚持,他第一次索要小板凳,谢青鹤没有允许,害他差点掉进恭桶,他已经有些生气了,这会儿小脸鼓了起来,谢青鹤只怕惹他发毛,只好把他从恭桶上抱下来:“那你等着。”
直到谢青鹤把小板凳搬进来,伏传才踩着坐上去,解决了此次内急。
谢青鹤觉得这事儿老这么办也不像话,招来陈先义,要给伏传做一些合用的家具。陈先义很意外地说:“常夫人曾差人送了八箱行李……”
谢青鹤意外地去看素姑:“隽郎的东西呢?”
素姑只把伏传的衣裳细软取了出来,其他东西都堆在了库房里。
拿钥匙开了库房去翻伏传的箱笼,这个箱子里用上好的绵绸裹着小盆小碗小勺子,那个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小号坐具,配套的坐垫凭几,还有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袖珍的恭桶,连铺在恭桶里使用的草木灰和香草都打包在布囊中,装得一丝不苟。
伏传站在打开的箱子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眶有些红,独自转身走了出去。
“把隽郎日用的家具器皿都收拾好了摆出来。”谢青鹤匆匆吩咐了一句,跟着伏传离开。
伏传独自坐在坐席上,闷头不动。
谢青鹤在他身边坐下,伏传就靠了过来,枕着他的大腿侧躺下来。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伏传情绪平静下来,谢青鹤才低声说:“我带你去探望常夫人。”
伏传很意外地问:“可以吗?出门不去问姜夫人么?”
谢青鹤摇摇头。
普通孩子要受主母辖制,他被陈起亲自带到前院,姜夫人就管不了他了。
素姑也只能管着他的衣食起居,他跟随陈利练习骑马射箭,还跟着陈利去相州兵营转悠,这都是陈起临走前的安排,素姑根本不能插嘴。如今陈起不在家,他就彻底成了没人能管的野孩子。
“你去换身衣裳,马上就走。说不得还能去家里混一顿午饭。”谢青鹤说。
伏传便兴奋地起身去找衣裳。
他打开箱子去翻自己的衣服,因个子太矮,只能踮着脚,伸长胳膊去捞。
谢青鹤看着他屁颠屁颠的背影就觉得太可爱,忍不住上前,倏地把他塞进了箱子。
伏传气呼呼地从衣服堆里坐起来,嘴巴都鼓了起来:“大……兄!”
谢青鹤捧住他气鼓鼓的脸,狠狠亲了一下:“可爱。”
伏传马上就不生气了。
※
谢青鹤出门得带着陈利当通行证,陈利有伤在身,谢青鹤也不想去折腾他。
他对素姑的说法是,会先去找陈利一起出门。素姑也没想过他会骗人,就放心地让他出去了。到了侍卫的值房,他绝口不提陈利,点了几个眼熟的卫士头领,让这几个人安排他的出行计划。
陈家的前院后宅与任何家庭都不同,陈起太过提防姜夫人,前院侍卫基本不与后宅交流。
这几个卫士头领觉得小郎君独自出门有些奇怪,可小郎君出门原本也不需要姜夫人批准。他带着陈利就能出门。小郎君年纪再小也是主,陈利不过是个下仆,再怎么说也没有小郎君能不能出门,反倒要去请示陈利的道理吧?
几个卫士头领思前想后,也不敢去后宅询问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