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好端端地在相州帮他看孩子,他也没有收拾自己人的打算。
问题是,现在姜夫人已经不算是自己人了。
“你只听姜氏一面之词。你见她时,所有下仆都被杀光灭口,她说不知情,她就真的不知情?你不过是被她蒙蔽了。她在骗你。”陈起扶着谢青鹤的肩膀,“你为她长途跋涉足见心意,她原本也不是你的母亲,从此以后,你不必再管她了。”
“且不说阿母是不是奸细。儿只问阿父,阿父能容得下左瞿溪,为何容不下阿母?”谢青鹤问。
“左瞿溪予我是投诚,姜氏予我是背叛,岂可同日而语?”陈起怒道。
“既然如此,阿父也承认阿母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阿父不该保护她么?秦廷以污蔑阿母罪她杀她达到羞辱伤害阿父的目的,阿父就听之任之,任凭他们摆布?阿父纵然赢得天下,却连自己的妻室都保护不住,生生将她冤死在秦廷阴谋之下,岂不可笑可耻?!”谢青鹤反问道。
陈起被他喷得有点迷。他觉得姜氏不干净,可是,儿子的说法好像也很有道理。
“照你这么说,秦廷坚持的我就得反对,秦廷反对的,是坨屎我也得吃下去?”陈起气极反笑。
谢青鹤冷笑道:“儿只知道,秦廷想杀姑父,因儿与隽弟救援及时,秦廷没能成功。秦廷想离间单父,单父对阿父忠心耿耿,秦廷也没能成功。不过,秦廷想杀阿母,看样子是要成功了。”
“你这点不入流的话术,伎俩,为父八岁就精通了,轮得到你来放肆!”陈起怒道。
“儿若是撒谎,倒也称得上浅薄伎俩。今日说的不过是几句真话。阿父就这么希望让秦廷额手称庆,高高兴兴地庆祝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陈家的主母,未来的国母?!”谢青鹤问道。
单纯说姜氏,听起来是没什么份量。
谢青鹤提到陈家主母时,陈起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再说未来的国母,份量更是大不相同。
在陈起想来,就算姜夫人对茜姑是奸细之事毫不知情,他也根本不可怜姜夫人。因为,害了姜夫人坑了姜夫人的并不是别人,是姜夫人的父母,是姜夫人的娘家。
谢青鹤把姜夫人重新和“陈家主母”的身份联系起来之后,陈起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姜家人阴死姜家女,陈起可以端茶看戏,完了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姜家人在陈家兴风作浪,害到了那个在陈家做了多年媳妇、如今是陈家宗妇的女人身上,那就……不行。
“能让我改变主意的人很少。”陈起摸了摸谢青鹤的头,“你说服我了。”
谢青鹤趁热打铁:“请阿父手书照会,儿也好向田先生和姑父交代。”
陈起拿定了主意倒也不磨叽,转身没找到书案笔墨,谢青鹤连忙出门去找夏赏来安排。夏赏带着人抬来书案与笔墨,谢青鹤就帮着研墨。
这时候军中往来多用皮纸,陈起一边写信,突然说:“丛儿,你如今也懂事了。”
谢青鹤弯腰帮忙铺纸,态度很柔和:“多得阿父训诲。”
“回了相州便正式开府理事吧。”陈起说。
这要求就让谢青鹤很意外了。陈起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之间想开了,不想跟儿子别苗头了?就陈丛的记忆里,陈起是生生折磨了他一辈子,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第216章 大争(28)
谢青鹤此行的目的是替姜夫人求情乞命,顺利拿到陈起的亲笔书信之后,他并没有马上请辞。
根据陈丛的记忆分析,谢青鹤认为陈起是个很“斤斤计较”的脾气,他既然公然对儿子表达了善意,允诺陈丛回相州开府“理事”,那他就一定暗中等待着儿子给他的反馈——我给了你甜头,你就白吃着?纵然是亲父子,也要明算账。
于是,将书信收好之后,谢青鹤也不提马上回相州的事,就跟在陈起的身边,鞍前马后服侍。
战时一切从简,陈起本身也没有很骄奢享受的毛病,再者,他身边有夏赏带着侍从照应,谢青鹤更加类似于小跟班,就缀在他腿边打转。陈起听将领回报军情,谢青鹤就坐在一边给陈起烤地瓜,陈起披着霜雪出门巡视战场,安抚伤兵,谢青鹤就伸手替他拎着披风下摆,谨防被泥水打湿……
底下人都夸小郎君孝顺,陈起还故作不悦地数落:“此下仆贱役,委实不长进!”骂完就乐呵呵地裂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青鹤:“……”
晚上陈起安排谢青鹤与他睡在同一个军帐中,他的军帐再简陋也比其他帐篷好些。
夏赏送来热水,父子俩一起洗脸泡脚。
为了替姜夫人的未来考虑,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才能来,谢青鹤倒也不介意替陈起脱靴子。反倒是陈起见靴子泥水沾污,挥手叫谢青鹤让开:“你带了几身衣裳?叫贱人来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