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金主义(109)
言决在父亲身边坐下,摸了摸他身上的衬衫,一手的水。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换下衣服吧?”言决拧起眉,“又不是年轻人了,还这么折腾自己。”
言琤垂下眸说:“没心情。”他的右手握成拳,紧紧地攥着五指,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去。
他不敢去想最糟糕的可能性。
“爸。”言决知道,发生这种事,恐怕最崩溃的就是他的父亲,“你别想太多,荆棠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生命力最顽强了,肯定、肯定……不会有事的。”
言决安慰到一半,自己也忍不住哽咽起来,狼狈地别过脸。
江熠然在他身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没有什么比无能为力的等待更绝望。
言琤把交握的双手抵在眉心,拼命地祈祷。
他从来不信神,唯有此时此刻,他希望世间真的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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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棠睡了很长的一觉,他昏昏沉沉,梦里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有。很奇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人死之后是不是真的会魂飞魄散,既然现在他还能思考,那说不定死后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但这一点思考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他就又感到意识昏沉,再度睡了过去。
如此反反复复,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受到眼前多了一丝光亮。
“今天太阳不错,把窗帘拉开吧,让荆棠也晒晒太阳浴。他在床上这么久不动弹,估计四肢都僵硬了。”
“别对着脸,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变黑了,又要跟你吵。”
“你太夸张啦爸,就晒一会儿不会变黑的!”
咦……?
他能听到声音?原来他没有死?
“好晒……”
“你是不是在病房里待太久,也变得见不得光了。”
“也没有很久。”
“都三天了,一步不离,还茶饭不思的。再这样下去荆棠醒来之前你就要倒下了。”
“我哪有那么脆弱。”
“我看全世界最脆弱的人就是你!”
“你好像话里有话。”
“哼。”
是言决……和言琤?
他们都在守着他吗?
言琤……没有抛下他吗?
“爸!!!”
“……你声音小一点,要吵到他了。”
“刚刚荆棠的手指好像动了一小下!”
“……什么?”
言琤转过头去,看见荆棠的眼睫轻轻扇动了一下,像蝴蝶的翅膀。
“囡囡……!”言琤赶忙抓住荆棠冰冷的手,眼底难掩欣喜。
言决勾起唇,无声地一笑,轻手轻脚地从病房里出去,把这里留给这两个人。
手术结束之后,荆棠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三天,面颊毫无血色,苍白的皮肤冷得像冰雪,简直不似活人。若不是的确能探到他的鼻息,言琤几乎要怀疑荆棠已经死去。
给荆棠动手术的医生说荆棠大脑受了些损伤,手术结束之后依旧昏睡也是正常的,再等几天人便会自己苏醒。于是言琤从术后开始,便一直守在荆棠身边,等着他醒来。公司的事情,则暂时交由副手去打理。
虽然医生那样说了,但只要荆棠不睁眼,他便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还好,他终于等到荆棠醒来了,心中那块石头,终于坠地。
荆棠的眼睫眨动了好几下,眉心拧起,似乎是在挣扎。努力了很久之后,他才艰难地将眼皮微微撑开一些。
清晨明媚耀眼的天光瞬间聚于眼底。
他心爱的人背光坐在床沿,眼眶泛着些许红。
“言、琤……”荆棠张了张干涩的嘴唇,用嘶哑的嗓子,缓慢而艰涩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先不要说话,喝点水。”言琤哽咽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将病床调高,倒了杯温水递到荆棠的唇边,耐心地慢慢喂他喝进去小半杯。
温水入喉,荆棠觉得嗓子稍微舒服了一点。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言琤,又重新低下头,望着被子发呆。
寻死失败了,他想逃离这个世界、逃离这个人的计划宣告破产,此时面对言琤,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言琤把未喝完的水放回桌上,笑得有些苦涩:“我还以为你醒来之后,会打我骂我。结果还是什么不肯说。”
荆棠依旧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你不说,那我来说吧。”言琤站起身来,似乎是去拿了个什么东西,又回来重新坐下,执起荆棠的左手。
指间忽然触到一点点冰凉。
荆棠讶异地转过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居然多出了一枚钻戒。只是这枚戒指稍稍有些大了,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松松垮垮的,随时都有可能滑脱。
“本来是打算出差完回栎城之后,就立刻送给你的。结果我却临阵脱逃了。”言琤垂下头,望着荆棠瘦得快要皮包骨的左手,“……可惜,你比之前瘦了好多,已经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