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疗法(116)
或许,或许宋非玦会回答——方知潋想,他只是抱着一半的可能性。
微弱的一小撮光线打在宋非玦的侧脸上,他抬眼,对上方知潋的视线。
飞蛾扑火,方知潋在这一刻终于明白真正明白了这个词更深一层的含义,不是自取灭亡。
在黑暗里,飞蛾追逐火光的时候一定在想——他是值得追逐的,值得为之付诸一炬的。
静了两秒,方知潋自言自语地补全了答案:“我知道。”
宋非玦说:“嗯。”
他们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
方知潋一怔,好像呼吸都停了。
手腕上的茉莉花串被他强迫症似的打着圈骨碌骨碌转,骨朵脆弱,经不起这么折腾,方知潋终于放开手。
“我哪有那么笨啊,”他笑了,口吻轻快,“但是没办法,还是要去,毕竟要吃饭嘛。”
宋非玦的视线投向那朵被方知潋戴在手腕上的茉莉花串,茉莉花是白的,方知潋露在夜色中的手腕也是白的。
“那你呢,还能留下吗?”方知潋又问。
方知潋莫名其妙想起来他第一次去车行找阿锐的时候,阿锐理解错误脱口而出的那个“酷”字,换到现在是不是也依然合情合理?
有今天,没有明天。
如果二十六岁的他们能回到十八岁,是不是回忆也能换个样子。
宋非玦不答话,方知潋就开始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赚的好像也没有很多,但是可以慢慢赚,之前还有点存款……对了,虽然在燕京买不起房子,但是可以去临郊的地方买,四五十坪就够了,我喜欢小房子,你呢?”
他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笑了,这是彩礼还是嫁妆?好在总算是说完了。
“方知潋,”宋非玦声音很低地叫他的名字,“我以为你听懂了。”
这次隔了几秒,或者是十几秒,方知潋再抬起头。
“已经铐牢了,”他举起手腕上的花串,好像很急切地想抓住什么,证明什么,“你不能反悔。”
天知道他在看见那串茉莉花串的时候在想什么,为什么是花串呢?也不是非要金子银子……就算是铜做的手铐也好,坚固一点,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再铐牢一点。
宋非玦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方知潋知道他得回答了。
他很慢地低下头:“我听懂了。”
“你说我因为小时候的家庭环境才对你产生了依恋心理,你说你会遗传你父亲的施虐倾向,我都听懂了。”
“你相信那个实验结果,怕我成为第二个温阿姨吗?”方知潋眼睛很热,他笑着去抓宋非玦的手,还是很冰,“就算对我没有信心,也该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吧?”
车流声充耳,方知潋的声音却格外清晰:“我可是对你很有信心的。”
高架桥上,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子掠过矗立的楼宇。
高架桥下,方知潋仰着脸看他的月亮。透过间隙也能看见镶在天上的月亮,但他们不一样。宋非玦是他摸得着扑得见的,独一无二的。
宋非玦的手指并拢按在他后颈凸出的骨头上,力道并不多重,硌手。
方知潋没躲,他听见宋非玦反问:“不笨吗。”
“还好吧,”方知潋往前走了半步,只有半步,算不上距离太近:“虽然没你聪明。”
他的口吻很笃定。
“但是笨蛋不会权衡利弊,我只选你。”
宋非玦忽然松开手,垂下眼笑了。
他朝后退一步,手指收紧,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问方知潋。
“我没办法保证不会像他一样,也有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举动,”宋非玦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风飘过来,又或者是雾气,某种朦朦胧胧的介质,“即使这样,你也不会走吗。”
不需要考虑,方知潋咬住下唇,几乎脱口而出答案。
“这次你可以考虑很久。”宋非玦说。
方知潋怔怔地抬头看着他,睫毛微颤。
“想好了再来找我吧,”他看向方知潋,嘴角扬起的笑意渐渐淡了,“这次想好了,就没有再一走了之八年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六章
“早上好,”陈朗清溜达着挨个打了圈招呼,又特意绕到最里侧的办公桌,探进去半个脑袋,“又看猫呢?”
方知潋应了一声,他捧着杯牛奶麦片囫囵吃了两口,把手机倒过来按了麦克风,对屏幕里露出一张大脸的月牙说:“叔叔跟你说两句。”
陈朗清嘴角抽搐着摆手:“客气了,不用不用。”
方知潋说哦,又把手机摆正回来,快速解决掉了剩下的半杯麦片,关掉监控前还和月牙说了句拜拜。
远程屏幕里的月牙用毛绒绒的脸蹭了蹭监控,一脸茫然,好像不懂这个怪机器为什么会发出方知潋的声音,但还是难得配合地跟着“喵”了一声。